第二百一八章 士可殺不可辱

段嬤嬤最是明白太後心意的,見福寧長公主在一旁仍然怒不可遏,渾身直顫,知道眼下指望不上她。

於是自己接著太後的話,開了口:“郡主,現下本沒有老奴說話兒的份兒,但老奴實在有幾句話不得不說。這些日子因著要不要和親一事,老奴知道您心裏怨著長公主,甚至怨著太後娘娘,覺著她們為了一己之私,連骨肉都可以舍棄。可老奴知道,長公主和太後娘娘不是為了一己之私,這是皇上的江山,如今江山社稷有需,皇上的至親不頂上,還指望誰頂上呢?”

“縱然如此,太後娘娘與長公主心裏都難過不舍至極,不知道私下哭過多少次了。何況事情不是還沒定下來嗎?那便仍大有回圜的余地,您又何必為了與太後娘娘和長公主賭氣,就這般胡言亂語,毫無顧忌呢?您是千金之軀,這樣作踐自己,除了讓彼此都更難過,彼此間的嫌隙更深以外,還有什麽用?”

“方才更是生生把太後娘娘給氣暈了過去,太後娘娘自來疼您,您也自來孝順,難道這真是您想看到的結果嗎?萬一,這要是萬一方才太後娘娘……您必定這輩子都難以心安了!”

“所以聽老奴一句勸,您先回自己寢宮去吧,一家人有什麽話,有什麽誤會,回頭再慢慢兒說,慢慢兒解開就是了,實在犯不著急於這一時,您說呢?來人,送郡主回去——”

可惜段嬤嬤說了這麽多,丹陽郡主還是那句話:“我不走!”

還揚聲向外喝道:“都不許進來!”

隨即方看向太後,沉聲說道:“皇祖母,我不是在與您和母親賭氣,我昨晚真去了司禮監,我也真的已愛慕韓廠臣多年了,我方才所說的話,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假。所以,您和母親不要再揪著韓廠臣不放了,他是國之肱骨,這些年不知為皇上舅舅和大周立下了多少汗馬功勞,大周這些年的繁榮安定,也離不開他的宵衣旰食,殫精竭慮。他不該遭受這樣的懷疑與侮辱,便是皇上舅舅聽說了那些謠言,也定不會這樣懷疑侮辱他的!還請皇祖母這便讓他和恭定縣主離開吧,他們都有公事要忙,剩下的事,我們自家人關起門來,再慢慢的說也不遲。”

太後聞言,氣得又捂住了胸口,大口大口的直喘氣。

這個油鹽不進的東西,當真是鬼迷心竅了!

福寧長公主見狀,忙示意段嬤嬤再次給太後撫胸順氣。

隨即才看向丹陽郡主,怒極反笑道:“你堂堂一個郡主,口口聲聲愛慕一個太監,還愛慕了多年,甚至還偷偷找上門去,試圖自薦枕席,你還要臉嗎?這般自甘墮落,自甘下賤,你這麽多年學的禮義廉恥,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是不是?本宮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麽孽,這輩子才生養了你這樣一個不要臉的東西,本宮都替你臊得快要無地自容了!”

丹陽郡主被母親罵得白了臉,就想到了福寧長公主這些日子的無情。

她一開始只顧著傷心痛苦失望,所以只想著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母親如願,甚至大不了一死,把這條命還給她也就是了。

可等她漸漸冷靜下來後,她便知道光賭氣光傷心,什麽問題都解決不了了。

遂決定先爭取太後站到自己一邊,只要皇祖母舍不得她嫁去南梁了,母親就算再堅持,也是無濟於事了。

卻不想,皇祖母很快便被母親先給說服了,也開始覺得她嫁去南梁其實也不是什麽壞事,就以她吃幾年的苦頭,便能換取他們所有人一輩子的至尊富貴與榮華,何樂而不為呢?

丹陽郡主越發痛苦絕望了,只能哭著軟言哀求太後與福寧長公主,說自己舍不得她們,舍不得離開故土,求她們不要對她那般無情。

換來的卻是福寧長公主比她哭得更厲害,甚至還反過來要跪下求她,求她看在她生養她一場的份兒上,‘就拿幾年相對不那麽好過的日子來報答她一二吧’之類。

太後也在一旁軟聲求她顧全大局,舍小保大……見實在說服不了她,還一度把她困了起來,不許她和蕭瑯見面,惟恐她把事情告訴了蕭瑯,把蕭瑯拉到了她那一邊去。

那時候,丹陽郡主便知道自己只怕是非嫁不可了。

不然等不到她先以死相逼,只怕她母親先就要以死相逼於她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先唬住了她母親,可就算她僥幸留了下來,面臨的勢必也會是太後與福寧長公主的憤怒乃至憎恨。

那她還不如遠遠的離開,以免到最後僅剩的骨肉親情也蕩然無存,余生彼此心裏都只會記得對方最醜陋的那一面,全然忘了曾經的種種好。

只是不到最後一刻,丹陽郡主終究還是抱了那麽一兩分僥幸的希望,萬一,萬一皇祖母和她母親就回心轉意,舍不得她去和這個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