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一章 陪你一起掩耳盜鈴

大周自然也有主戰派,雖然韓征與內閣眾閣老都不想開戰,認為眼下絕不是開戰的好時機,可好些宗室和勛貴卻覺得遲早都要開戰的,何不現在痛下決心?

這次南梁只是占了大周的一個縣城,也歸還賠償了,還說什麽是他們左賢王的私人之舉,但究竟實情如何,會不會是他們的皇帝與左賢王在唱雙簧,在放長線釣大魚,有更大的陰謀或是圖謀,便只有他們兄弟自己才知道了。

大周上下卻不能因此就被他們蒙蔽了,就放松警惕了,不然這次只是被他們占了一個縣城,下次猝不及防之下,勢必就不止是一個縣城,定會是一個州府,一個省府,乃至直接打到京城來了!

只是賠銀二十萬兩,牛馬兩千頭又算得了什麽,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比起大周富庶豐饒的萬裏江山,那點銀子牛羊簡直不值一提。

所以宗室勛貴裏的主戰派委實不少。

他們跟文官不一樣,文官可以靠科舉封妻蔭子,詩書傳家,他們卻只能靠聖眷和有限的俸祿賞賜永業田過日子,人丁越興旺,子孫越繁盛,越下面的人日子便過得越緊巴,到最後指不定就無聲無息的沒落了。

那要改變現狀,給子孫都掙下一份功業和保障,給子孫鋪出一條路來,便只能去戰場上真刀真槍的拼命了,——固然戰場上刀劍無眼,有去無回的可能性不要太大,可自來富貴險中求,想要做人上人,想要永葆富貴榮華,不付出血的代價,又怎麽可能?

像太後福寧長公主之流,那是已經富貴至極,當然不願意蕭瑯去冒險,只當上戰場是洪水猛獸,避之不及,可於大半宗室勛貴來說,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機會,稍縱即逝,必須得牢牢抓住了。

是以年前便有好些宗室勛貴主動請戰了,只因過年在即,還沒成行而已。

不想年總算是過完了,仗卻打不起來了,這些人如何甘心?

當日的小朝會上,便有好幾位宗室和公侯出列再次請戰的,理由也很正大光明:“朝廷備戰了這麽久,兵馬大半已齊備就位,將士們也都戰意昂揚,就應當趁上下都同仇敵愾之時,加倍厲兵秣馬,打南梁一個措手不及,還手無力,揚我大周國威才是,豈能南梁一認錯賠償,便姑息退讓?”

“自來凡事都是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多的,此番南梁見我大周這般寬容,焉知不會很快又卷土重來?就該趁此機會,把他們打怕了才是!”

待散了朝後,又有好些沒有資格參加小朝會的宗室勛貴上書請戰。

連在宮裏念書的宗室子弟及其伴讀們,乃至國子監的舉子學子們也都群情激昂,覺得大周不該理會南梁的求和之意,不該姑息縱容他們,就該打到他們怕為止!

直把韓征和閣老們都氣笑了。

一個個的就會紙上談兵,以為開戰就只是開戰,幾十萬大軍在前方不需要吃喝拉撒,大周也不需要承擔萬一戰敗後喪權辱國,割地賠償,甚至面臨更糟糕後果的巨大風險呢?

國庫到底有多空虛,這麽大個國家,每日要維持正常的運轉,要隨時應對不是這裏的旱災便是那裏的洪澇,又需要多少物力財力,都只有他們這些人才清楚,也只有他們才最操心好嗎?

要是國庫富得流油,還用他們一個個的大放厥詞,他們早下令讓大周的將士們打到南梁去了,說到底打仗不就是打的銀子嗎,——一個個都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簡直不知所謂!

好在是隆慶帝也不想打。

他不過才聽司禮監和內閣議了幾回事,已是頭昏腦漲,一旦兩國開戰,司禮監和內閣日日還不定得如何煩他,那他還怎麽修仙問道,陰陽調和?

且屆時國庫越發空蕩了,他還怎麽享樂受用,只怕連他的私庫都得保不住,自然能不開戰最好。

他又沒有非要蕩平南梁,一統天下的遠大志向,連他皇考和往前幾代先帝,都那般雄才大略,勤於政事,尚且只能與南梁井水不犯河水,定下遵守什麽“永不開戰”的盟約,他差父祖們可差得遠了,還是別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了,能當好一個守成之君,已經很不錯了。

待下次大朝會時,隆慶帝便公然表了態,“南梁若只是歸還雲夢,做出賠償,還不足見其誠意,可梁帝即日還將派出他們的皇太子,來咱們大周京城求娶太子妃,兩國永結秦晉之好,便足見其誠意了。太子乃國之儲貳,這一點在大周如是,在南梁當亦如是,梁帝卻敢令其孤身來京,求娶的還是太子妃,那將來生來嫡長子,便是皇太孫,兩國成了一家,自然可保永世太平了。”

“反之,一旦開戰,國庫空虛,只能橫征暴斂,讓百姓們日子過不下去,那絕不是朕願意看到的,大周所有的百姓都是朕的子民,讓他們承受戰亂之苦,朕於心何忍?卿等又於心何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