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零章 自作自受

福寧長公主怎麽會不知道蕭瑯昨兒又見過了施清如之事?有關她一雙兒女的一切,她從來都是最上心,也是絕不可能瞞過她耳目的。

雖然二人連頭帶尾只說了一小會兒話,施清如便立刻離開了,又是青天白日,眾目睽睽之下,想來二人也說不了什麽,但也足夠福寧長公主生氣,在心裏罵上施清如千百回的“賤人、狐媚子”了。

可她終究還是生生咽下了這口氣。

韓征如今越發得隆慶帝的寵信了是人盡皆知的,反倒是她這個親姐姐,如今連皇上的面都輕易見不著,更別說她在乾元殿多年的心血已一朝全部毀於一旦了。

她眼下若是徹底得罪了韓征,就等於是徹底斷了她兒子坐上大位,成為天下至尊的路,也是徹底斷了她自己成為太後的路,她絕不能小不忍則亂大謀!

所以在大相國寺這般涼爽這般安靜的環境下,福寧長公主依然是一夜沒睡好,心裏時時都跟有千百只蟲子在啃咬著自己一般。

然即便這般難受,今日再見到施清如,她依然沒想著眼下要對她怎麽樣,甚至知道宇文皓來了,見到宇文皓後,她都還沒生出這樣的念頭來。

是在宇文皓再四邀請太後和她們母女一起去後山乘涼賞瀑布時,她才靈光乍現,生出了這個一石二鳥之計的。

她的心腹這陣子總是勸她,不必跟一個小小的太醫一般見識,將來自有收拾她的時候,勸她忍一忍也就罷了,可讓她怎麽忍?

她生來便是先帝唯一的嫡公主,父皇晏駕後,她一樣是大周最尊貴的長公主,生來便是天之驕女,幾時忍過誰讓過誰受過誰的氣了?

連常人都知道“忍字頭上一把刀”,可見忍恰恰是這世上最痛苦最難以忍受的事,她卻要一直忍著一個卑微的賤人,一個勾引得她兒子敢頂撞她這個母親,也壓根兒不顧大局的狐媚子,她早已忍夠了好嗎!

萬幸老天開眼,給她送了宇文皓上門來,還主動開口要去什麽後山乘涼賞瀑布,——既有瀑布,必然少不了懸崖峭壁,少不了水,那要是不慎出個什麽意外,誰又料得到?能料到便不叫意外了。

屆時她不但除了小賤人,把自己至少明面上摘了個幹凈,還能把宇文皓一起拉下水,提議去瀑布邊的人可是他,出了意外,那他便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韓征要追究,也該先追究宇文皓才是。

退一萬步說,便是韓征不肯相信事情與她無關,仍然懷疑她,也僅僅只能是懷疑而已,根本拿不出證據來;既拿不出證據來,便不能怎麽樣,待時日一長,事情自然也就了了,施氏說到底也沒什麽特別的,活著時韓征的確待她另眼相看,但人都死了,韓征還能記她多久?

一忙起來,或者有了更好的,也就把她忘到了腦後去。

何況他那樣的人,顯然權利才是最重要的,而這世上從來都沒有永遠的朋友或者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皇上總是要走的,一旦山陵崩,一朝天子一朝臣,韓征將來還能不能當他的“九千歲”,誰都保證不了,以他的心機,豈能不為自己早早就謀好後路的?

福寧長公主越想便越覺得此計甚妙,所以才會一口就應下了宇文皓的邀約,還拿話逼得施清如不能不去。

哼,賤人狐媚子倒是狡猾,一言一行隨時都帶著極高的警惕心,應當是知道了什麽,可那又怎麽樣,她都開口了,豈有她拒絕的余地,她讓她去哪裏,她就得去哪裏!

“稟長公主,落水的人不是郡主,世子請長公主放心。”

有小太監飛奔過來,打斷了福寧長公主的暗中得意與稱願。

她忙換上了滿臉的焦急,隨即又把焦急換成了如釋重負,“不是丹陽就好,真是嚇死本宮了!那落水的人是誰,也得盡快把人救起來才是啊。”

小太監忙道:“是施太醫,可水潭太深,無人敢下去相救……”

福寧長公主的如釋重負便又變回了焦急,“怎麽會是施太醫?她可還要給太後治病呢,她要是有個什麽好歹,太後的病該怎麽辦?你去傳本宮的令,讓人立刻下去救人,人要是救不上來,本宮絕不輕饒,快去!”

小太監忙應聲而去了。

福寧長公主這才與扶著自己的心腹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裏看到了笑意。

至於太後的病,福寧長公主也沒什麽可擔心的了,本來一開始就不是非那賤人狐媚子不可,不過是其他太醫沒她膽子大而已,真論起醫術來,太醫院哪個太醫不比她強?

也就是機緣巧合,讓她得了巧宗兒罷了,何況如今太後的病已治好大半了,就更不是非她不可了,所以她今兒死得正正好啊,簡直就是天助她也!

福寧長公主深深吐了一口長氣,覺得心口憋了這麽久以來的那口氣,總算是順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