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零章 撐腰

良久,蕭瑯終於開了口:“韓廠臣的話,我反駁不得,我母親的確是生來尊貴的天之驕女,的確有那個目無下塵的本錢。只是我從來不是那等愚孝之人,明人不說暗話,當年我父親的事……想必韓廠臣多少也聽說過些,論理父母在兒女心目中無論對錯,都該一視同仁,一樣孝敬才是,我那時候也有十歲,算半個大人了,讓誰說,都得說我該阻攔我母親,事後也該恨我母親絕情,不說母子情斷,至少也該疏遠她才是。”

“可我父親的確錯得離譜,我母親以唯一嫡公主的身份下嫁於他後,從不拿公主的架子,與他相處素與尋常夫妻並無二致,為他操持家務,生兒育女,孝順父母,當真是做到了一個為人妻者應做的一切,只除了不許他納妾收通房。”

“我雖是男人,在這事兒上也得說我父親實在不該,我母親以公主之尊,一輩子且能做到只守著他一個男人過,他怎麽就不能守著我母親一個人過了?就算他實在做不到,他可以好生與我母親訴求,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啊,他卻陽奉陰違,嘴上答應得好好的,什麽‘一生一世一雙人’,私下卻置了外宅,不但養了女人,還連兒女都生了,甚至還妄圖、妄圖謀害我母親,謀奪我母親的財產……”

蕭瑯說到這裏,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下說多了,忙及時打住了,正色看向韓征道:“家醜不可外揚,倒是讓韓廠臣見笑了。但我說這些,也是想告訴韓廠臣,我從來不是一個愚孝之人,從來都幫理不幫親,將來……便是我母親以孝道壓我,我也只會小受大走,不會讓自己的妻子,受任何不該當的委屈,這一點,我可以以性命向韓廠臣作保。”

韓征在蕭瑯長久的沉默期間,並沒有露出任何不耐煩來,一直都是一臉的風輕雲淡。

等他長篇大套的說話時,他也是眉頭不動,神情不變,但已然將蕭瑯的話聽進了心裏去,淡笑道:“蕭大人向本督作保做什麽,本督可不敢管、也管不了貴府的家務事。何況承諾這種東西口說無憑,在本督看來,自來都是最無用的,關鍵還得看實際行動,本督可聽說,長公主有意在奉國公府、禮親王府和宣大總兵府等幾家中,聘一位名媛為媳呢。”

因太後的娘家柱國公府早年在全體回鄉祭祖時,不幸遇上了洪災,全家只幸存了一位體弱多病的侄孫和兩名侄媳,如今唯一的念想,便是能重新為柱國公府開枝散葉,傳承香火,在朝堂上早已近乎銷聲匿跡;

鄧皇後的娘家寧平侯府又實在沒有底蘊得都快上不得台面了。

所以人丁既興旺,兒孫還個個兒出息的奉國公府便漸漸成了京城的第一勛貴之家,他們家的女兒自然搶手得很,便是福寧長公主,都很是意動。

至於禮親王府,雖在朝中不掌實權,卻接連好幾代禮親王都是宗人令了,相當於皇室一族的族長,連歷任皇帝,都要給幾分面子的,若蕭瑯能娶了他們家的女兒,兩家親生加親,於將來他們母子的大業,自然也將是大大的助力,畢竟這江山始終姓宇文,蕭瑯卻姓蕭。

宣大總兵府則意味著實打實的兵權,最重要的是,大同離京城近,一旦有需要了,或是京城有什麽變故,至多兩三日內,便能趕到京城馳援,待其他總兵府的人趕到,早就木已成舟,什麽都晚了。

在福寧長公主看來,幾家各有各的好處,卻也各有各的不足,要是能三家合一,就真是太好了,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世上哪有那麽十全十美的事?

因此一直都猶豫不決,不知道該定下哪家的好。

而這些,又如何瞞得過韓征?

之所以當著蕭瑯的面兒說出來,不過是想提醒他,這幾家的女兒隨便哪一個,都比施清如尊貴十倍,能帶給長公主府和蕭瑯的助力,更是施清如遠遠及不上的。

在這種情況下,蕭瑯憑什麽向他作保?

他甚至連第一關,讓福寧長公主同意他娶施清如都做不到,——至於做側室通房之類,韓征壓根兒沒往那上頭想過,有那樣一個強勢跋扈的婆婆,施清如連嫁蕭瑯做正妻,在他看來都是委屈,何況其他!

蕭瑯沒想到自家的動向盡在韓征的掌握當中,還敢當著自己的面兒毫不遮掩的說出來,雖心下有些不悅,想到東廠就是幹這個的,以韓征如今的權勢,也的確沒有遮掩的必要。

何況眼下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只能以後自家注意再注意,便立時撂開了,鄭重道:“家母的意願,並非我的意願,只要我執意不同意、不配合,想來家母也不至牛不喝水強摁頭,畢竟做兒女的一旦執拗起來,當父母的出於愛子之心,一般都是拗不過的。這些都是我自己的問題,我一定會解決好的,屆時韓廠臣自然就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空口白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