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一章 臣的人,自有臣管教

施清如知道有鄧玉嬌在,今日自己是輕易全身而退不了的。

要說心裏不慌,自然是假的,她跟著芝蘭姑姑一路過來時,都在做心理建設,皇後娘娘也是人,也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只不過比旁人更高貴些而已,沒什麽可怕的。

可真進了鳳儀殿,親眼目睹的鳳儀殿的巍峨大氣、富麗堂皇,親身體會過了鄧皇後居高臨下、眾星拱月的國母威儀後,她做了一路的心理假設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只剩下滿心的惶然與恐慌,連手心都濕了,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麽。

所幸面上還勉強持得住,恭聲答起鄧皇後的話來:“回皇後娘娘,承蒙太醫院眾位院判和太醫們不嫌棄,一直對臣諸多指點與教導,更承蒙皇上與皇後娘娘‘不拘一格降人才’,臣才能有幸成為大周的第一名女醫官,為國盡忠,一展所學。至於各種娘娘小主們的誇獎,臣委實愧不敢當,臣不過是占了與娘娘小主們同為女子的便宜,為娘娘小主們請脈治病時不用避諱,所以能更好的對症下藥罷了。”

鄧皇後有些意外,“你倒是挺會說話兒。”

那是怎麽沖撞了自家那個小嬌嬌的?

說來兩人年紀應該差不多大,可就算鄧皇後再護短、再覺著孩子總是自家的好,也得承認,眼前這個施清如,既從容又鎮定,既聰明又言之有物,可比她家嬌嬌強多了,那蕭瑯是真有可能對她另眼相看,而不只是為了拿她做打嬌嬌臉、打她這個皇後臉的由頭了?

至於宇文皓,哼,竟敢一直與她裝瘋賣傻的,還不肯一開始就維護嬌嬌,非要等到事態不可收拾了,才開口圓場,也是覺著這施氏漂亮會說話兒,比嬌嬌強呢?真當她這個皇後和她們鄧家非他不可了!

施清如忙恭聲道:“皇後娘娘謬贊了,臣不過實話實話罷了。”

鄧皇後卻開始了一陣長久的沉默。

久到施清如已覺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久到整個大殿的空氣也要凝固了之時,施清如實在受不住這無形的壓力,恭聲又開了口:“不知皇後娘娘傳臣前來,有何吩咐?臣莫敢不從……”

想著不管要打要罵,早些完事兒了,她也好早些回太醫院去,省得師父擔心。

可惜這一急,便自己給自己挖坑了。

施清如話沒說完,鄧玉嬌已忽然喝道:“你好大的膽子,皇後娘娘沒問你話兒,你竟敢先開口問皇後娘娘,就算你是太醫院的人,不是奴婢,也不該對皇後娘娘如此不敬才是,還懂不懂規矩了……姑母,您可一定要好生教訓她才是!”

聲音裏是掩飾不住的得意,臉上的表情更是得意。

鄧皇後實在想教訓侄女,讓她不要再這麽毛躁,上位者喜怒不形於色是最基本的,她卻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將來怎麽當皇後,母儀天下呢?

可當著滿殿宮人的面兒,當著施清如的面兒,鄧皇後又不能不給侄女留面子。

只得看了一眼芝蘭。

芝蘭會意,下了漢白玉的台階,走到施清如面前,沉聲道:“施醫官,皇後娘娘不問先答,是為大不敬,你可知罪?”

施清如忽然就體會到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是什麽感受。

見鄧玉嬌笑得滿臉說不出的得意與囂張,她真的很不想如她的願,明明兩次都是她驕縱跋扈,先遷怒挑事兒,憑什麽到頭來仗勢欺人的還是她?

又忍不住後悔早知道方才就該憋死了也斷斷不開口的;更後悔昨日的息事寧人,早知道她就該讓鄧玉嬌在蕭瑯的威逼下,給她道歉的,反正她息事寧人了,這梁子也已經結下了!

可就算鄧玉嬌是在仗勢欺人又如何,她還連“強大”的邊兒都遠遠沾不上,拿什麽去對抗權勢,尤其是來自於一國之母、這天下間最尊貴的女人的權勢?

施清如只得低聲道:“臣知罪。”

芝蘭便又道:“施醫官既知罪,有罪便當罰,念你是初犯,娘娘便從輕發作,只打你十板子即可,你可認罰?”

施清如只得又低聲道:“臣認罰。”

芝蘭點點頭,“那便開罰吧,來人——”

鄧玉嬌卻忽然道:“姑母,施醫官要給各宮的娘娘小主們問診,聽說這幾日還在給豫妃娘娘治病,打她事小,要是打得她暫時不良於行,耽誤了給豫妃娘娘治病,豈不就事大了?”

鄧皇後一看侄女眼珠不停轉動,便知道她肯定打著其他主意,雖說她堂堂皇後,屈尊為難一個小小的醫官實在自降身份,不過她也想試試,蕭瑯到底是不是真對施清如另眼相看,那沒準兒後面她能派上用場也未可知。

遂問道:“那你說,該怎麽辦?”

鄧玉嬌嬌笑道:“姑母,依我說,要不改掌嘴吧,不就什麽事兒都誤不了了?”

說完還挑釁的看了施清如一眼,見她臉色更白了,心情就更好了,一個卑賤的狐媚子,竟也敢惹她,真是活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