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循序漸進

金氏行至柴房門前,喝了杜鵑一聲:“給我遠遠的退開!”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進了柴房裏,一見施清如,便沒好氣道:“屋子已與你收拾好了,你這便可以搬回去了!”

最好在路上又吹了風,死了才好呢,又怕她真死了,她的幫手立時會把自己的秘密傳得人盡皆知,差點兒沒慪死過去。

施清如卻笑道:“二嬸確定恢復原樣了?那二妹妹呢,我方才迷迷糊糊的,好似聽見她在哭,二嬸莫不是打她罵她了?二妹妹還小呢,二嬸慢慢教她便是。”

這話擺明了就是戳金氏的肺管子,立時讓她的臉脹成了豬肝色,好半晌方咬牙道:“自然恢復原樣了,你待會兒一看便知了。”

越恨施清如,便越是心痛女兒,想到方才女兒的痛哭流涕,還有苦苦哀求,再到滿口的氣話‘莫不是原來她施清如才是娘親生的,我竟不是了?’,也不知道這次死妮子要與她慪多久的氣才能好。

偏她還不能與她解釋個中因有,只能由得她誤會,由得她受委屈,實在是……且待她收拾了死丫頭,再慢慢的把女兒哄轉回來吧!

施清如點點頭:“那便好,有勞二嬸了。對了,還有一件事有勞二嬸,袁媽媽不是就住在隔壁清泉鎮嗎?二嬸這便打發人去接她,就說我病了,請她來看顧幾日吧,想來她一定會來的。”

袁媽媽是祝氏的奶娘,服侍了祝太太多年,又服侍了祝氏多年的,極是忠心能幹,所以祝太太早早就將她放了良,只她堅持要留下服侍,才一直沒回自家去。

當初祝氏含冤慘死前一段時間,可巧兒她小兒媳生孩子,她回去照顧小兒媳坐月子,等終於回了祝家時,祝氏已經裝裹過封了棺,她既沒資格叫施延昌開棺驗屍,又得顧著施清如,是以雖懷疑祝氏死得蹊蹺,更恨施延昌狼心狗肺,也只能將懷疑和恨意都壓在了心底。

此後便加倍精心的照顧施清如。

可惜這樣一個忠仆,注定是為施老太太與金氏所容不下的,不下一年,便被施老太太以不敬自己為由,趕回了家去,施清如要說情,也被金氏好一通說她“不孝”,只得含淚送別了袁媽媽,自此日子便真似的泡在黃連汁子裏,說不出的苦了。

如今施清如回來了,既要給娘親報仇,光憑她一個人,再是知道得多,再是有萬般的手段呢,也須得有人幫襯才是,所以第一個便想到了袁媽媽,定要先將她接了回來才成。

金氏知道施清如好容易抓住了她的把柄,定要賺夠本了才肯罷休,心裏已經做好了準備,可這會兒聽得她又要把袁媽媽接回來,還是氣得夠嗆,冷冷道:“大小姐既那麽大的本事,還要我打發人去接什麽袁媽媽,自己便把人接回來了不是?”

話一出口,終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施清如怎麽忽然就變得這麽厲害了?

之前可連話都從不敢高聲說一句,對自己更是畢恭畢敬的,今日卻敢直視自己了,還敢與她談條件、要挾她,話也說得這般有理有據,自己竟不是對手……莫不是鬼上身了?!

施清如聞言,也冷冷道:“我是本事大,卻不是用在這些小節上的,而主要用來管好自己的嘴巴,若把本事都用在了旁的事上,可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屆時說出什麽不該說的來,二嬸可別後悔!”

金氏叫噎了個半死。

想到一旦真將袁媽媽接了回來,公婆與自家老爺跟前兒還不知道要怎樣才能糊弄過去,施清如如今便不好對付了,那老貨更是個不好惹的,讓二人一處了,豈不是更難對付?又是一陣頭痛。

卻更怕施清如不定什麽時候,便真個“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到底還是恨恨應下了:“我待會兒便打發人接人去便是!”

半個時辰後,施清如讓楊嬸李嬸擡著,回到了自己闊別已久,因而不可避免變得陌生了,卻又於陌生當中,猶帶著幾分熟悉與親切的屋子。

她的眼圈一下子紅了。

還以為自己有生之年,再不可能回來了,在她最艱難最痛苦的時候,她最想的便是還能再回這裏看一眼,萬萬沒想到,老天爺慈悲為懷,竟真給了她這個機會!

施清如想著,已含淚慢慢的環視起整間屋子來。

一明兩暗的格局,中間是廳堂,臨窗擺了長榻,曾經娘就是坐在上面,將她圈在懷裏,教她說話認字,或是恬淡的做針線的;

左邊的屋子是臥室,右邊則是書房,擺了整整兩面墻的書,以前施延昌還在家苦讀時,時不時便會進來找書,娘興致好時,也會在長案前筆走遊龍,寫詩作畫……可惜娘的閑情逸致很快便被那些個雞飛狗跳和算計逼迫給侵占得所剩無幾,直至徹底沒有,最後更是連命都葬送在了這間屋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