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狼狽為奸

張氏比施延昌大一歲,雖是庶出,卻因生下來生母便沒了,自小兒養在常寧伯夫人膝下,等她長大些後,更是聰明能幹得遠超她的實際年齡,替常寧伯夫人分了不少的憂去,故而常寧伯夫人待她自來宛若親生。

等張氏長大後,卻沒有嫁入與自家門當戶對的勛貴之家,而是選了個寒門進士為婿。

卻是常寧伯府說是伯府,在京城早已是二流人家,那她能嫁的,自然也只能是同樣的二等人家,她因庶出的身份,又是絕不可能嫁嫡長子,當伯夫人侯夫人之類的,那這輩子還有什麽盼頭?

倒不如嫁個寒門進士的好,雖一開始會窮些苦些,等夫君一步一步的高升後,自然什麽都會有了。

張氏也的確眼光不錯,選的進士丈夫既能幹又圓滑,才外放一屆,便做出了政績來,從七品縣令擢升為了從六品的府衙知事、再到正六品的通判,可謂是官運亨通。

當然,也少不了張氏在背後又是替他出謀劃策,又是替他出銀子打點,還借娘家的人脈為他行方便。

如此只要張氏的夫君一直恪盡職守,步步高升指日可待也。

可惜天不假年,張氏的夫君在升任通判後不到一年,便一病死了,這下張氏的天塌了,這麽多年的心血也全都打了水漂,簡直就是痛不欲生。

又因二人成親幾年,只生了一女,張氏過了最初的痛苦與難過後,便不肯再替丈夫守下去了,她還這麽年輕,難道真一輩子素衣素食,不苟言笑不成?

何況不為自己,也得為女兒著想,父親沒了,父族又貧苦潦倒,以後是能指望他們替她說一門好親,出一份厚厚的嫁妝,還是指望他們將來替她撐腰呢?

便在扶靈歸鄉,過了熱孝期後,借口娘家母親想念外孫女兒,帶著女兒進了京去。

此後更是陸續打發人回去把自己母女的一應東西,都搬進了京城。

她夫家的親族見狀,如何猜不到幾分她的心思?

又氣又恨,卻是無可奈何。

人家是堂堂伯府,他們家卻是貧苦平民,當年能供出張氏的夫君,已是舉全族之力了,可以說張氏的夫君便是他們族裏最出息的人,所有族人都還指著他過幾年官當得越發大了,手頭也越發寬裕了,多多的幫補族裏,誰知道他偏還一病死了,全族都可謂是寡婦死了兒子——再沒了指望,哪還有底氣與常寧伯府叫板?

如此張氏便帶著女兒,在娘家長長久久的住了下來,常寧伯夫人自不必說,自來疼她,便是她大嫂世子夫人,也因世子自小與張氏要好,待她極是和氣,不但張氏心中舒坦,女兒臉上的笑容也一日日多了。

張氏卻漸漸高興不起來了,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她總不能在娘家住一輩子,總得再嫁才成,可她一個寡婦,還帶著前頭的女兒,想再嫁得如意郎君,談何容易?

想來想去,還是決定跟當初嫁前夫那樣,找個寒門進士,若進士不成,先嫁個舉人也使得,都是舉人了,高中還不是遲早的事兒。

適逢次年便是大比之年,張氏遂打發了心腹,暗中挑選起來,一來二去的,便挑中了施延昌。

一番打聽後,張氏很是滿意,想著施延昌能一次便中秀才與舉人,可見是個有真才實學的,進士自然也能一次便中;退一萬步說,便他此番沒中,下科再來便是,下科他也才二十八歲,正是出仕的黃金年紀。

唯一的不好,便是他在家鄉已經有妻女了,據說妻子還是他啟蒙授業恩師的女兒,那就有些難辦了。

不想施延昌果然沒能高中,張氏遺憾之余,也曾想過換人,若能有現成的進士,誰還願意屈就區區一個舉人?

然而看來看去,眾新科進士裏要麽便是年紀足夠當張氏爹的,要麽便是家裏兒女成群妻族不弱的,要麽便是出身書香富貴之家的……不是張氏瞧不上的,便是一定不會娶她一個寡婦的。

張氏只得繼續把目光轉回了施延昌身上,轉念一想,他有妻女又如何,據說那妻子娘家人早死絕了,又只生得一女,要休妻還不是輕而易舉的麽?

這才會有了當日醉仙樓的一見,張氏想的是,若施延昌願意娶他,必定會說自己在家並無娶妻,那自己便裝作不知道,先與他成了親便是;反之,若施延昌說自己已有妻子了,她也勉強不得,只好再找其他人選了。

施延昌卻是被張氏“伯府大小姐”的名頭給晃花了眼睛,沖昏了頭腦,不過只考慮掙紮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如張氏所願,說了自己在家‘並不曾娶妻’的話。

於是不出半月,二人便吹吹打打的成了親,成親的宅子還是張氏的陪嫁,又有伯府一力替張氏作臉,請了不少的賓客,自然頗是風光。

施延昌見過了伯府的富貴與氣派後,心裏越發不後悔當日那句‘並不曾娶妻’的話了,連張氏是個寡婦,還帶著前夫的女兒,亦覺得無關緊要了,若真是黃花大閨女,堂堂伯府千金,豈能輪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