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一章 吏治就是治吏

廠衛系統與文官集團有著天然的敵對屬性和矛盾,而且這種矛盾是根本無法調和的。

文官們有著屬於自己的傲氣,自認為飽讀詩書的他們,從心裏便看不起這些沒甚文化的將官校尉,自己的升遷也指望不上對方,而且這些家夥還是來監視自己的,所以絕大多數文官根本不屑與廠衛打交道。

廠衛系統的想法和文官們差不多。

在他們眼中,這些大頭巾仗著自己讀過幾本破書,就瞧不起這個,看不上那個的,說話的語氣裏就帶著讓人不舒服的蔑視,這不就是標準的欠收拾嗎?

這天下是皇爺家的,可不是你們這幫酸腐文人的,老子雖說沒讀過幾本書,可老子們卻是皇爺自家人,曉得只要天家安穩,我等就能世世代代跟著穿衣吃飯,老子們的俸祿,一家人的吃穿嚼用都是皇爺賞下的,你們這幫玩意算老幾?老子吃你家還是喝你家的了?

爺爺們只要把皇爺一家伺候好了,只要立了功,到時皇爺一句話,老子青雲直上,小旗到千戶也不是沒有可能,崇禎八年至今,這樣的例子還少嗎?

多少原本籍籍無名的校尉,要麽因為踏實肯幹立下功勛,要麽豁出性命掙了功勞,最後還不都是從最底層拔擢到副千戶、千戶這樣的高位?

咋地?這事你能給爺爺辦成不?辦不成你還給爺甩臉子呢?信不信爺爺大耳刮子抽你!

找刺撓不是?

正是在雙方這種互相敵視的心態下,大明開國兩百多年以來,吏治最清明的時代到來了。

這一切都有賴於廠衛對文官的全面監督,而這種監督也在無意間,推動著兩個系統不斷的完成自我升級和改造,這是朱由檢沒有想到的,結果卻是他喜聞樂見的。

按照新朝規,在地方主官以及提刑按察使司審理案件時,駐地禦史和錦衣衛必須派員旁聽並記錄,以防徇私枉法事件的發生。

在這種新機制下,審案者為了自己的名聲和前程,不得不打起精神熟讀各種刑律,以免將來出現冤案時遭到清算和追責,這就使得大明地方主官以及提刑按察使司相關官員對律法的運用變得精確無比。

與此同時,隨著參與旁聽次數的增加,禦史和很多將官校尉耳濡目染之下,被動的吸收了諸多律法知識,潛移默化之下,不自覺的成為了半個行家。

在旁聽時,一旦有判案者用錯某條律法,這些旁聽監督者便會當場指出其錯誤,久而久之,大明冤假錯案率有了極大的下降,大理寺發回地方重審案件一年也沒有幾件,從前發生在司法上的種種弊端也逐漸消弭於無形之中。

獲悉情況後,朱由檢也是欣慰不已。

權利只有在受到有效監督和制約的情況下,才會對社會發展和進步起到促進的作用,要不然就是反作用。

這種極為有效的監督機制必須要保持下去,皇家不能失去對天下的控制力。

與士大夫共天下,這個也沒問題,但是,你們文官拍拍自己的良心,這之前,你們是與皇帝共天下嗎?

你們那是獨掌天下才對!

你們憑借龐大的人數和力量,把歷朝歷代的帝王蒙蔽在皇宮裏,然後你們為所欲為,你們的所作所為就是一步步壓縮皇權,最後把皇帝變成傀儡,或者是耳聾眼瞎的小醜。

朱由檢的一系列策略,其實最終目的就是奪回屬於皇帝的權利,廠衛就是最強有力的工具。

溫體仁擔任首輔時,對皇帝重啟廠衛的做法從來未發一言,這也就是朝官攻擊他媚上的原因。

作為內閣首輔,你不是勸著皇帝不要再用廠衛,反而對這種大事一言不發,聽任皇帝放出一群瘋狗,這個首輔之位你配嗎?

皇帝不是對官員不放心嗎?那可以重用督察院禦史言官啊,那些可都是國之幹城啊!

溫體仁心裏清楚,自己早就被文臣同僚孤立,堂堂大明首輔,與之交往的不過是寥寥數人,並且都非位高權重之輩,就算他放下身段想與他人交好,人家也不會與他同心同德,既然如此,那我幹嘛還要去反對皇帝?

媚上就媚上吧,你們想媚上還沒機會呢!

在孫傳庭接任首輔之後,由於他並沒有如前世般被廠衛逮治下獄過,所以總體上對廠衛並無太多直觀的了解,也就是說,既無好感,也無惡感,再加上現在廠衛勢頭已成,所以在這件事上,他和盧象升並沒有明確表態,其他閣臣也基本上如此。

只有吃過錦衣衛大虧的陳奇瑜曾經數次上本,勸諫皇帝削減廠衛權利,勿使其將來失去控制,從而出現成祖時紀綱之類的惡賊,引發不可測之禍端。

朱由檢對這位能臣的上奏也是一笑置之,只是得空的時候溫言安撫了幾句,並暗示陳奇瑜,到了閣老這個層次,除非犯下十惡不赦之罪,否則不會動用廠衛來進行懲治,那樣做的話,會讓內閣權威盡喪,皇帝自會給朝廷保留體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