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九章 體仁病故、吏治的根本性改變

崇禎二十二年九月初五日,前內閣首輔、文華殿大學士、太子太傅溫體仁病逝於湖州府家中,相關消息於十日後由錦衣衛傳到京師,朱由檢聞訊大慟,當即下旨罷朝三日以示哀悼。

在跟溫儼交代完後世之後沒幾天,溫體仁病情迅速惡化,雖然禦醫方維信、李少華隨後便趕到溫家,並竭盡所能對其展開救治,但終因其年事已高,氣疾之症誘發並發症,最終醫治無效於當日戌時盍然而逝,享年七十六歲。

臨終前,溫體仁已經口不能言,但看向兩位禦醫的渾濁眼神裏似有某種期盼,早就得了朱由檢吩咐的方維信俯身在其耳邊輕聲說了四個字:“配享太廟”後,溫體仁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後,含笑咽下最後一口氣。

九月十八日,朱由檢下旨:遣禮部右侍郎李曉率員赴湖州溫家吊唁,喪葬銀五千銀幣;皇明周報於顯著位置刊發訃告極其生平;追贈溫體仁皇極殿大學士銜,追授榮國公,謚文忠,並於皇帝百年後配享太廟。

鑒於移民工作繁復瑣碎,非熟知詳情者難以勝任,故襄陽知府溫侃奪情留任,準其於衙宅服喪十日。

前首輔離世的消息傳出後,在關於溫體仁身後該享何等謚號,以及有無資格配享太廟的問題上,朝堂上出現了不小的爭論。

很多朝官認為,溫體仁自入內閣以來,直至掌首輔位十余年,慣以媚上為己任,且“為人外謹而中猛鷙,機深刺骨”。

體仁為權力與群臣為敵,為私怨將燃眉外患置之不理,為報復無所不用其極,整日只知搬弄是非,是個誤國誤民的庸臣,不足以享高謚號,配享太廟更是沒資格。

由於溫體仁執政多年樹敵太多之故,朝堂輿情基本偏向於上述言論,送入宮裏的彈章奏本大都持此論調,而內閣諸臣既有贊同以美謚追贈,例如文忠、文貞之類,也有隱晦表示給個一般謚號已是一下就行的。

贊同美謚的閣臣為孫傳庭、盧象升,兩位重臣都是秉持著公心,從總體上對溫體仁做了一個公正的評價,反對的則是以楊嗣昌、李邦華為主,陳奇瑜因為崇禎八年前一直在地方任事,與溫體仁並無瓜葛,所以在這件事上選擇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

就在朝堂上爭議之聲不止的情況下,關於溫體仁身後事的聖旨卻很快從宮中發出,所有爭論頓時戛然而止。

所有人也頓時清醒過來:現在這位皇帝可是一直秉持著乾綱獨斷的風格,根本不受外界輿論壓力所驅使,要是再想通過群情洶洶來迫使皇帝在某件事上讓步,基本上沒有可能了。

文忠,這是僅次於文正、文貞、文成的美謚,前宋時的大家歐陽修、蘇軾死後便是文忠的謚號,本朝更是有楊廷和、張居正等幾位名臣享有此謚,由此可見這位已故前首輔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朱由檢之所以給溫體仁如此美謚,就是看重他的“忠”。

人性都有這樣那樣的缺點和陰暗面,溫體仁風評不佳也不是空穴來風,但這些缺點相加,都被一個“忠”字給化解掉了。

當然,沒有利益關聯的“忠”是絕無可能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利益訴求,只有在這些訴求能夠得到充分滿足時,別人對你的忠誠值才會處在滿格的狀態。

不管是大幅度提高官吏俸祿,還是打破身份限制,不拘一格提拔人才,還是以穩定的紅利來拉攏高官們,正是這一套套的措施施行下來,所有受益者才會對皇家表現出從未有過的忠誠和服從。

朱由檢日常在與朱慈烺談話時,曾經反復強調過這些內容,這才是最為現實和可靠的為君之道,如果他的後代子孫都秉持這個原則,大明想垮掉都難。

還有一點就是,親民與養廉之間並不是對立關系,衣食足而知榮辱,倉廩實而知禮節,這兩句話用在百姓身上很貼切,在官吏身上同樣適用。

當整個社會絕大部分人都衣食無憂、每天不用再為明日的生計發愁時,醜惡自然會消減,美德則會成為主旋律。

官吏們在不用靠盤剝貪墨就能過上等生活的情況下,相信他們中的大部分也不會再去刻意刁難這些升鬥小民。

人性的醜惡,大多數情況下因為貪婪才發生的。

如果一個衙門中的吏員,在享受高額俸祿後,他會利用職權去向一個百姓索要十文銅錢嗎?

要是被禦史、錦衣查到,為了這十文錢,他一輩子的飯碗就砸了。

只要是個正常人都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根本犯不上。

你從老百姓手裏能摳出多少錢來?

這並不是理想主義者的幻想,這是在當今大明大部分地區很常見的官民相處的現狀。

徭役早就全面取消,農戶田地的稅賦降到一成,這讓官吏們權利尋租的空間被大大壓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