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獻策

兩天後的乾清宮昭仁殿中,獲準陛見的陳奇瑜時隔數年終於再次見到了皇帝。

“臣陳奇瑜參見我皇!臣嘗以大罪待決與獄中,蒙我皇不棄,以明君之襟魄力排眾議,特簡拔臣與垂死之中,使臣以戴罪之身得洗前恥,現今又以中樞高位待臣,如此浩蕩之恩,臣永生亦難報矣!”

心情激蕩的陳奇瑜不顧朱由檢的阻止,堅持著跪倒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禮,以此來表達對皇帝的感激之情,朱由檢無奈之下只能端坐受了他的大禮參見。

“陳卿家中高堂可還安好?卿多年來拋家舍業為國事奔波操勞,雖其中偶有差池,亦乃無心之失,此俱往矣!朕雖為天下之主,亦嘗犯錯矣!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朕只望與陳卿等著眼於未來,與崎嶇中覓得坦途,使我皇明千秋萬世,子民安居樂業,此生無憾即可!”

待陳奇瑜落座之後,朱由檢微笑著先寒暄一句,之後便為陳奇瑜之前的重大失誤定了性:都不是聖人,朕也會犯錯,往事已矣,還看今朝。

雙目微微濕潤的陳奇瑜站起身來躬身行禮回道:“謝過我皇垂詢!臣之老母身體現已大好;我皇以二品夫人之誥命賜下,家中老母仿若年輕十歲一般,接到賜服當日,心情大好之下竟破例飲酒一杯。其後托人捎信與臣,囑臣定要盡忠職守,以全力報答我皇之天恩!依我皇之言,臣必不負聖托,我皇之所望,既臣之所向矣!還請我皇且觀之!”

“卿且安座,以卿之功此乃應得之賜。卿才具品性皆為上佳之選,只望卿戒驕戒躁,始終保有清明之思,以為社稷再建新功。朕此次將卿召入京師任職,便是看重卿之才幹,但有大事隨時可招卿入宮詳議。現今我大明四海升平之像初現,所慮者唯關外跳梁耳。洪卿出關督師已有半載,期間雖攻取義州,絞殺城中之敵後便奉命退卻;其後與虜援軍大小數戰雖略有斬獲,但雙方卻僵持對峙於錦州一線,而數月來盛京之奴酋並無動靜,此間事卿如何解析?應當如何逼迫虜賊遣主力與我會戰?”

洪承疇的奏報關於前線戰事的每旬必至。奏報中言明,現在嶽托率領的建奴主力已退回到錦州以北,不再對錦州後面的松山等城堡進行攻擊,雙方之間只是有過數次小規模的戰鬥發生,而建州方向卻並沒有大規模增兵的跡象。

這與朱由檢與兵部大員預計中的、皇太極在主力西征歸來後,很快就向錦州增兵的結果截然相反,讓已經下令秦軍、川軍北上、抵京後會同京營、剩余勇衛營人馬出關與建奴會戰的朱由檢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洪承疇在奏報中分析道,建奴主力雖然極可能已經回返,但數月征戰下已是疲憊之師,加上要整合消化戰果,所以才遲遲未能增兵南下。

朱由檢對洪承疇的分析還是比較認同的,在與楊嗣昌等兵部要員商議過後,朱由檢下旨增派京營下轄的輜重營出關,加快速度將沙後所一帶的兵營以及糧草倉房盡早建成,等秦軍與川軍抵京後稍作休息便北上出關,入駐新建成的軍營,以提早熟悉和適應關外的環境和地形。

所謂的大軍未動、糧草先行就是如此,十幾萬人馬每天消耗的糧草數量十分驚人,提前準備好大軍所需的物資是非常重要的。

新的兵營所處位置十分的安全,距離錦州還有兩百余裏的距離,前面有十余座堡城遮蔽,所以不用擔心建奴會探尋的到。

據兵部的每日通傳來看,孫傳庭的秦軍主力距京城還有三百余裏,再有不到十天就能進抵京師附近,孫傳庭已經離開中軍,率領親兵往京師趕來。

白杆兵因為出發地更遠的原因,所以會比秦軍稍晚些時日才能抵達。

“回我皇問話,臣日下亦曾時時慮及此事,今日便講出來以供我皇參詳。洪亨九所析雖大致不差,奴賊未曾遣主力南下,確有士卒疲憊及漸至天寒之因;但臣以為,只要官軍主動出擊取得較大戰果,盛京奴酋定不會坐視不理!”

陳奇瑜首先肯定了洪承疇的判斷,但緊接著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唔?陳卿有何見解?講來聽聽!但切勿故作大言!”

陳奇瑜的話讓朱由檢不由得心中一動,他很好奇這位頗具大局觀的臣子有什麽獨到的講說,又不願陳奇瑜只是想嘩眾取寵而妄言,所以最後提醒了一句。

“我皇恕罪,臣只是一己之得,並非故作大言以邀聖恩。臣以為,錦州之敵南下實因想尋機報義州戰敗之仇也,故其雖未獲巨利但卻戀棧未去。關外之兵乃官軍之精銳,若是加上錦州軍,總員數已遠較建虜為多。奴南下大軍之賊首,定是自視甚高,以為還如從前般能輕易便將我軍擊潰斬殺,但雙方較量幾場後其發現事實並非如此,其傾全力之下,官軍亦難被其擊敗,故其心氣已喪也;但損兵無獲之下若退回建州之地,又恐遭其族人恥笑,更怕被奴酋洪太以作戰不力之借口奪其權柄,故此才勉力於錦州之地與我相持。而若欲迫使建州傾力南下也是不難,臣以為,兩軍對峙已久,彼此誰也奈何不得,故軍心士氣必早已懈怠,若官軍趁其不備,突舉重兵邀擊重創之,建州奴酋震驚之下必盡遣主力南下報復,如此便正合官軍與之會戰之意。以上之言便為臣之淺見,還望我皇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