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西安左衛(2)

二人酒量甚豪,一壺酒雖然酒度甚高,但不消片刻便喝光了,因怕喝酒誤事,二人並未再要。

莊元洲喊掌櫃的出來,掌櫃的顛顛的從後廚跑了出來,笑著來到近前問道:“二位客官,酒菜還滿意嗎?小地偏僻,也做不出像樣的飯菜,還請二位多多包涵!”

莊元洲笑道:“我等行商之人不講究這個,叫你來是想打聽一些事情,掌櫃的你請坐!”

掌櫃的遲疑了一下,還是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笑著開口道:“二位客官有事盡管問來,小人土生土長本地人士,定會言無不盡!”

莊元洲笑道:“我二人從山西過來,剛才的貨物你也看到了,都是些日常用品,本打算前往榆林出售,只是聽聞延安附近流賊盤踞,所以也不敢前往了。正好路過此地,就想把這些貨物出手早日回家,只要拿回本錢即可,掌櫃的你可知道這裏誰能一次全部收購我等的貨物?”

掌櫃的聞言問道:“不知客官此批貨物值多少銀子?出手後要不要從本地帶一些其他物品販運?”

莊元洲道:“這輛車貨物總共一百五十兩白銀!”

掌櫃的想都不想的道:“一百五十兩白銀在這裏可是巨款,只有指揮使大人能吃的下,他家在府城有商鋪!”

說到這裏,掌櫃的猶豫了一下,看看四周後悄聲說道:“我勸二位還是不要在此售賣了。指揮使大人性喜財貨,家裏的管家劉老二可不是善茬,客官要是與他交易,別說一百五十兩,五十兩能拿到就不錯了!小人見二位都是良善之人,所以才說真話,客官心裏有數才好!”

莊元洲從懷裏掏出一塊幾兩重的銀子,放到桌上推給掌櫃,笑著道:“多謝掌櫃的能提前告知,這是謝銀,還請收下!”

掌櫃的看到客人如此大方,也沒推讓,直接把銀子拿起放到懷裏,笑著拱手道:“多謝客官打賞,小人一時心善,沒想到客官如此大方,看來好人真有好報啊!”

莊元洲笑著道:“這是應有之意,敢問掌櫃的,貴指揮使平素都是如此惡霸行事嗎?”

掌櫃的因為剛剛拿了人家一筆不小的財物,所以也不再遮掩,說道:“小人的話出自我口,入您之耳,除了此門概不認賬。不瞞您二位,這位指揮使大人可是吃相難看,我們左衛共有兩千余頃地,丁八千余口,兩千余戶,現今指揮使大人自己就占有六成田地,大部分軍戶都成為他家的佃農,佃租要收七成。這幾年連年大旱,田地收成微薄,可佃租一成未減,軍戶一年難得吃幾頓飽飯,有的活不下去,幹脆舉家逃亡外地,唉,這世道沒法活了!”

孫傳庭在一旁聽著,漸漸的雙眉緊皺,怒氣漸升。

莊元洲知他嫉惡如仇,性情剛直,見他如此神情,怕他發作起來,趕忙轉移話題,笑道:“掌櫃的,既然能在此開店,想必你也不是一般人吧?”

掌櫃的笑著回道:“不瞞您說,小人雖也是軍戶,但有個表親是衛所同知,小人沾了他的光,家裏還有幾十畝口分田,平時也佃給幾戶人家耕種。小人家裏只有一女,也遠嫁山東,平素只有我和婆姨二人,能吃多少喝多少?小人心腸沒那麽黑,佃租只收五成,只是不忍看著鄉親們過的牛馬不如的日子,加上客官是外地人,所以才多說了這些,也只說這些就行!”

莊元洲笑道:“某自是明白,還是多謝掌櫃的告知我等,要若不然,某家要是真和衛所大人家交易,說不定血本無歸了!時候不早了,我們要去歇息,掌櫃的請便!”,說罷,二人回來後院歇息。

來到房間,孫傳庭皺眉道:“兩千余頃田地,劉某竟霸占六成,佃租高達七成,剩余的田地還有同知,千戶之流,可想而知,軍戶過的是何等日子!劉某世代積累,其財富應該相當可觀,也罷,就讓你做了某的祭旗之物吧!”

莊元洲笑道:“小弟雖也同情軍戶,但看到的是白谷兄將來在陜西幾年不必為錢糧發愁了,哈哈”

孫傳庭也是展顏笑道:“此等官員在各地為數甚眾,崔、謝二位賢弟前往查探的西安前衛恐怕也是如此。前番離京時,聖上已經對我言明,讓我在陜西便宜行事,聖上會無條件支持我,讓我不必理會讒言攻擊,放手施為。看來聖上對各地情況還是知之甚深,也想大刀闊斧改變現狀,只是苦於大勢如此,無法親手施為。既有聖上全力支持,某就是得罪天下為惡之官紳,也絕不回頭!仲方,將來有機會,某一定帶你陛見天顏,雖然我此次陛見只有半天時間,但我充分感覺到,我們這位聖上實乃千古難遇的明君,歷朝歷代,很少有皇帝對待臣下如此推心置腹。我年已四旬,可謂閱人無數,但我真切感受到,聖上對某的絕對信任,沒有任何的虛情假意以及用人存疑!聖上心胸之博大,談吐見識之深遠,待臣下之平等,是我從來沒見過的,史書裏也未曾記載過的,簡直不像你我這個時代之人!仲方,有此聖君在位,是你我之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