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蔣正寒當晚十一點回家,彼時夏林希還在寫教案。她聽見門口有響動,沒穿鞋子跑了出來,看到蔣正寒一手拉開領帶,隨即解開了兩顆襯衫扣子。

他身上帶著酒氣,眼神卻很清明,手裏拎著一條領帶,也拿了一個公文包。

夏林希開口問道:“你是不是喝酒了?”她沉思片刻,叮囑了一句:“今晚早點睡覺吧。”

蔣正寒換了一雙拖鞋,走過夏林希身邊的時候,他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你也是,早點休息。”然後他直接進入臥室,從衣櫃裏挑了一件衣服,很平靜地去浴室洗澡了。

趁著他洗澡的功夫,夏林希補完了教案。她關掉書房的台燈,定好明天早晨的鬧鐘,爬到臥室的床上躺平,仿佛一個早點休息的榜樣。

約莫幾分鐘過後,蔣正寒也走出了浴室。他今天似乎是很累,上床不久便睡著了,夏林希躺在他的旁邊,故意靠近一段距離,臨睡之前,她親了他的側臉。

為了避免吵醒他,她的動作小心翼翼——與其說是親吻,不如說是輕碰。而在這樣的輕碰之後,她心滿意足地閉眼,蔣正寒卻順勢抱住了她,手臂用力把她摟得很緊。

夏林希埋進他的懷裏,以為他被自己弄醒了,她打了一個哈欠,小聲說了一句:“晚安。”

一夜好夢。

次日清晨七點整,手機鬧鈴響起了聲。

夏林希翻身起床,蔣正寒不見了人影——除了跑去上班之外,她沒有別的猜測。

客廳裏空蕩蕩的,滿地都是熹微的晨光。她自己切了一塊面包,吃完早飯就出門了,走到那一家輔導機構準備上課,一切都和前兩個月沒什麽不同。

她並非負責任的老師,所有心思都放在備課上。至於學生努不努力、聽不聽講,這些諸如此類的問題,卻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倒不是因為她不想管,而是因為她漸漸發現,管得越多,麻煩越多。老師反復強調的話,學生不一定會聽,倘若老師疾言厲色呢?家長也不會袖手旁觀。

今日就如同往常一樣,她整點踏進了教室的大門,從早上八點到中午十二點,她始終保持了上課的狀態,也沾了一手的粉筆灰,午飯時間才能洗幹凈。

中午十二點十分,夏林希跟著幾位同事,共同來到了公司大廳。

忽然有一位女同事說道:“你們看那邊,那是誰啊?”她伸手指向了旁邊,大廳左側的玻璃窗前,站了一個身量筆挺的青年。

他之所以會被注意到,沒有別的原因,只是因為他外表很英俊。

見到帥哥心情好,其他女同事都笑了,唯獨夏林希愣在原地,幾秒鐘之後轉身想跑。然而跑也來不及,蔣正寒很快發現了她,他立刻朝著她走了過來。

一旁有人問道:“夏林希,你認識那個小哥?”

夏林希沒有回答,莊菲卻應了一句:“啊,那是夏林希的男朋友,找你幹什麽來了?”

夏林希住在學校的時候,蔣正寒經常來找她,作為她曾經的室友之一,莊菲對蔣正寒分外眼熟。事實上,莊菲並不清楚他們出了什麽狀況,不過瞧見夏林希拼命打工的樣子,她心中總有一種怪異的平衡。

這樣的平衡讓她認為,她和夏林希沒什麽區別——她們都是一個有時幸運、有時倒黴的普通人,彼此之間算是熟人,當然了,也僅僅是熟人而已。

她仍然討厭夏林希。

果不其然,她話音剛落,夏林希就說:“他是我的男朋友,這也是我的私事。”

莊菲撓了撓頭上的發箍,不以為然地癟起了嘴:“私事幹嘛來公司,你們不能出去談?”

夏林希拎包往前走:“我是打算出去談。”

周圍的同事察覺氣氛不對,原本很想旁觀一場好戲,然而中午的時間太緊張,他們的頭等大事是吃飯。因此不到一分鐘,大廳裏就沒有別人了。

蔣正寒站在夏林希面前,目光落到了她的手上——她的手上全是粉筆灰。他終於想起來前兩個月裏,她晚上回家也帶了一點粉塵,彼時他並沒有想到粉筆和黑板,更不知道她在兼顧學業和創業的情況下,還要來這種地方打工賺外快。

公司門口人來人往,他卻靜立不動,沒過多久,他開口問了一句:“你關機的時候,都在這裏麽?”他放緩了語氣,嗓音仍然低沉:“無論發生了什麽,你也不用和我撒謊。”

無論發生了什麽,你也不用和我撒謊。

“撒謊”兩個字似曾相識,讓夏林希想起她做過的噩夢。夢裏的結局只有一個,她和蔣正寒分手了。

她原本不該患得患失,但是當前的這一刻,她的智商和情商降為零,喉嚨裏像是有什麽卡住了,視線因水霧而變得模糊——她有很多年不曾真正哭過,所以當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她又站在原地發了一陣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