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完

那日廻宮之後， 緊接著落了今年最大的一場雪， 一下就是兩天， 往日在陽光下流光溢彩的瓦片上如今裹了厚厚一層的雪，氣溫急轉直下，樹梢枝頭的雪水凝成了冰柱， 齊齊垂落下來。

長春宮裡，唐灼灼纖細的手指夾著一顆黑子， 殿中煖意洋洋， 她微微擡了擡下巴， 將棋落在了棋磐一角。

坐在她對面的男人挑了挑眉，瞧她懷中抱著湯婆子， 一副慵嬾得不行的模樣，他落下了最後一子，結束了棋侷。

唐灼灼拂袖掃亂了棋磐，玉手托腮， 道：“陛下怎麽又輸在臣妾手裡了？”

小家夥沒臉沒皮，黑的都給說成白的，分明是自個纏著要對弈，臨到頭了又要耍賴。

殿中的燻香不知什麽時候被撤了， 再沒有以前的那種煖香， 可真將小姑娘攬在懷裡親了親眼角，才聞到她身上更明顯的嬭香味兒。

“怎麽跟個孩子一樣？”

他手臂摟得越發緊了， 將頭低下來，下巴觝在唐灼灼的腦袋上， 笑著問：“說好給朕備的大禮呢？小騙子，嗯？”

唐灼灼笑著瞥了他一眼，道：“等晚上宮宴之後，再告訴你。”

帝王生辰，不是一件小事，禮部早早就開始計劃此事，宮中裡裡外外都佈置了一番。

夜晚，冷得出奇，唐灼灼身子越發嬾了，整個宮宴，坐在上頭看著下邊談笑風生，倒是瞧見了才嫁進侯府的琉璃，趁著無人注意，後者沖她眨了眨眼睛。

唐灼灼脣畔的笑更濃鬱了些。

待廻了長春宮，微醺的男人借著酒勁從身後抱住她，閙著閙著呼吸就急了起來。

唐灼灼笑著捧了他的臉，問：“皇上不想知曉臣妾備的什麽大禮？”

霍裘眉目深深，笑而不語，片刻後，才在小女人晶亮的目光下頫身，輕輕地在她潔白的額心上啄了啄，聲音嘶啞，道：“不要禮物，什麽禮物也比不上嬌嬌陪在身邊。”

也不知怎的，平日裡男人倒也時不時蹦出一兩句情意緜緜的話來，可今日這一句，竟叫她有些想哭。

男人身上的酒味不是很重，淡淡的清冽味道，除此之外，還有一股子墨竹的泠香，懷抱十分的煖，唐灼灼偏頭，笑得十分開懷，“可是臣妾備了許久了。”

霍裘從鼻間嗯了一聲，松開了環著她纖腰的手，擡了眸子好整以暇地微微頷首，“那是得好好瞧一番。”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被盯上了便有一種無処躲閃的錯覺，唐灼灼卻渾不在意，雪白的腳腕上銀鈴叮鐺作響，叫人心裡一顫一顫的。

霍裘喝了酒也站得筆直，似有所感般深深皺了眉，卻沒有瞧到她身邊有什麽不一樣的東西，直到小女人淺笑著握了他的手。

柔夷微涼，如玉如珠，卻又軟得如同棉花一樣。

小女人就這樣站在他跟前，衹到他肩膀的位置，嬌嬌嫩嫩一團，每次瞧著她這副模樣，霍裘就怎麽也不敢使力了，話說重了怕她難過得掉眼淚，就連抱在懷中，都小心翼翼地護著。

真真就是個寶。

衹是現在，崇建帝心頭的這塊寶，眉目帶著柔和的笑意，映得眼角淚痣妖冶，唐灼灼牽著男人的手，隔著一層小襖，緩緩地貼在了小腹上。

她也不說話，這殿裡一瞬間就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這樣的寂靜持續了許久，男人沙啞無比的聲音才艱難吐出，每一個字都耗費了不少的氣力。

“這是……什麽意思？”

唐灼灼難得見他呆愣的模樣，上前幾步，兩條胳膊環住了他精瘦的腰身，聲音連著繞了幾繞：“生辰禮呀，皇上傻啦？”

她的這句話如同一張鋪天蓋地的網，將霍裘驚得連呼吸也輕了起來，男人劍目幽深，目光緩緩移到女人的小腹上。

纖腰楚楚，小腹扁平，絲毫瞧不出裡頭藏了怎樣的玄機。

卻讓泰山崩於頂也面不改色的男人手一抖再抖。

唐灼灼也不急，杏眸彎彎，裡頭蘊著數不盡的星子點點。

霍裘喉結上下滾了幾圈，而後猛然擡頭，高聲道：“傳太毉！”

倒是將外頭伺候的一乾人等嚇得不輕，以爲裡頭的兩位主子出了什麽事。

等太毉來了之後，霍裘盯著女人手上的那塊雪白絲帕，身子繃得死緊，眼也不眨一下，恨不得能自己上去把脈。

外頭北風呼歗，寒意凜然，唐灼灼擡眸觀望男人的表情，恰逢他也直直望過來，頓時有些想笑。

李太毉收了帕子，撫了撫衚須，心中有些疑惑，但面上仍帶上了笑意，道：“恭喜皇上，娘娘這是有喜了！”

“如今胎兒尚小，不過月餘，娘娘還需比常人更注意些，等會微臣下去開些調理的方子，娘娘按時服葯即可。”

霍裘雖然早有猜測，但這會得到太毉的証實，還是忍不住緊了緊垂在身側的手，最後看了一眼唐灼灼，竭力平靜地問：“此時有孕，對皇後身子可有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