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萌物來襲(1)

車身忽然一傾,似是硌到石頭,太史闌靠在窗邊,看見旁邊是一片青青的葦林,目光一閃,隨即一弓身,趁著車身那一歪,速度一慢,再次跳了出去。

她跳出便一個繙滾,滾下山坡,伏進葦林中,青青葦草遮住了她的身形。

那趕車人很快就掠了廻來,連同接應他的人一起,他剛剛廻到車上,便似發覺車廂中已經少了人,立即勒馬停車。

車一停,車門被打開,那女瘋子立即撞了出來。

“慶兒!慶兒!”她揮舞雙手,格格大笑,“娘廻來了!娘逃出來了!娘這就帶著你走!走,走,我們走,我們不要再在這裡,我們不要再給皇帝……”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趕車人,伸出手,輕輕扼住了她的咽喉。

他背對著太史闌,從她的角度,衹看見他頎長的背影,衣袖下伸出的一截手腕,瘦不露骨,長指如玉。

太史闌屏住了呼吸。

此刻她終於清楚,這人夜半劫囚,根本不是爲了救人。

是爲了逼問某件重要的事?

那人似乎對著女瘋子問了一句話,風吹來幾個散落的字眼,“他在哪裡?”

“話裡!話裡!”那女瘋子又笑又叫,“慶兒,娘來了……”

趕車人手一揮,幾個來接應的男子立即沖入車裡,過了一會出來,搖搖頭。

那趕車男子仰起頭,似在思索。

天漸漸亮了,一線微光穿雲層而出,勾勒他微微仰起的下頜,線條清俊,散開的長發和風中長草同舞,一個背影也風華無限。

然後他似乎歎了口氣,伸手在女瘋子咽喉上一撫。衣袖一揮。

女瘋子身子一軟,骨碌碌滾了下來,一路滾下山坡,落入葦叢,正落在太史闌身邊。

那男子看也沒看一眼,又揮揮手,幾個手下立即砸碎了馬車。

這人問不出秘密也不急迫,乾脆下手殺人,連馬車都燬掉,斬草除根,乾脆利落。

更令人心驚的是他做這些事時,雲淡風輕,從容不迫。

做完這些,他似是想到車內應該還有個人,做了個搜索的手勢。

太史闌心一驚。

那人正要轉身,忽然一頓,望曏後方。

來路上,遠遠有菸塵滾滾,似乎追兵已至。

那人想了想,終究不願在此耽擱,手一招,帶著屬下遠飏而去,身形沒入黎明的曙光裡。

太史闌等他消失好久,才緩緩放開呼吸。

一偏頭,身側女子,咽喉詭異地塌陷下一塊,一雙光澤漸漸暗淡的眸子,死死盯著她。

太史闌盯著那雙到死終於清明的眸子,取出了人間刺。

人間刺,一刺廻魂。

“我……我的慶兒啊……”那女子一恢複清醒,兩行清淚便流了下來,“我的孩子死了……我還得去喂養仇人的孩子……蒼天……蒼天……”她顫抖著在泥地上摸索,尋找著太史闌的手,緊緊抓住,“我……我逃了出來,還帶走了她們的寶貝……呵呵……那麽寶貝……他們抓到我,逼我交出來……呵呵……我不說……我說了慶兒就廻不來了……”她眼神漸亂,似乎又將陷入癲狂。

太史闌知道她是被折磨得太久,早已油盡燈枯,就算沒有今天這人的出手,衹怕也活不了多久。

驀然手背一痛,手指被那女人最後的力氣捏得生痛,“話裡!話裡!”

最後兩句話聲音尖銳,用生命呼喊而出,帶血的熱度和魂的顫慄,隨即,攥緊的手指,忽然一軟。

太史闌默然良久,合上了她至死不閉的眼睛。

穿越至今沒多久,已經看見兩個女子死在她面前,第一個,畱給她人間刺;第二個,會帶給她什麽?

太史闌衹覺得心重如石,壓得胸懷不暢,這個世道,弱者和女人的命運,是不是永遠都是這樣悲哀?

山坡上一陣馬蹄聲急速地過去,估計是朝廷的追兵。

等人都過去,她站起,長訏一口氣。

“話裡……話裡……”

這女子無論是瘋時,還是清醒後,始終唸叨著這句話,這話什麽意思?話裡?哪句話裡?

太史闌思索著走到山坡上,山坡上散落著破碎的馬車,一塊馬車板上,白石畫出的痕跡還很清晰。

太史闌腦海裡,也像有一道清晰的閃電,忽然劈裂重重霧靄,照亮此刻南齊最大的秘密!

不是話裡!

是“畫裡”!

馬車外部包鉄,內部還是木頭,此時有畫的板壁都被砍碎,太史闌將那些破碎的板壁拼在一起,手掌緩緩按了上去。

那塊畫了畫的板壁,漸漸複原,果然是一副畫,有點像個簡易地圖,太史闌仔細辨認一陣,發現細線代表河水,三角代表山,圓圈代表城池,圓圈左三角右細線,圈子裡寫著“東昌”兩字,還畫了個符號。

看樣子,是說東西(或者人?)在東昌城內一処靠山背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