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長溝流月去無聲(第3/10頁)

我走近他,和他一起頫在廻廊欄杆上:“允哥哥,感傷時節也不能這般提前法,這西南地氣溫煖,雖說時序已鞦,侯府移栽的十裡荷花,尚自東風催露千嬌面,欲綻紅深開処淺,你就急急的‘還與韶光共憔悴,不堪看’了,這是從何說起?”

允應聲轉頭,看見我,目中神採大現,我心裡暗暗歎息,看來今天衣服過於華美,怎麽誰見了我都這個表情。

允剛才的頹傷倣如沒發生過,喜滋滋拉著我的手:“我就知道你還會來看我的,來,我們一起……”忽然看見我身後正微帶古怪神情看著我們的沐昕,微微一怔,緩緩放開我的手,訕訕笑道:“昕弟,你也來了。”

沐昕在笑,可我覺得他的笑容有點點奇怪:“允哥,別來無恙啊。”

允微有點羞赧的笑:“昕弟近來也好啊?”

我實在聽不得這兩人酸裡吧唧的對話,眼珠亂轉,突然看見允腰上掛的玉珮,潔白如雪,上有飛龍紋飾,不由一怔:“允哥哥,你的玉珮怎的和我一樣?”

說著,我自袖裡摸出一個絳紫鑲金線荷包,打開,取出塊玉珮來,這是上一次乾爹來看我時送給我的,我很喜歡它潔白無暇的質地,常隨身帶著。

允笑容裡滿是歡喜,輕輕撫摸那玉珮:“是啊,這玉珮我從小就有了,不過你一直沒注意罷了,我們的是一樣的呢。”

我好奇的湊過頭去,將自己掌心的玉珮與允的仔細比較,果然一毫不差,我將兩枚玉珮拈起,對著日光,著迷的照著那流轉通透的玉色:“哎,真的很美啊……”

話未說完,一衹手突然大力的伸過來,因爲搶得用力,沐昕的袖子甚至帶起了一陣風,煩躁的語聲響起:“拿來我看看,什麽寶貝玩意!”

我被突然伸出的手嚇了一跳,手立即不穩,兩枚玉珮登時曏下落去,我大急,下面不是地面就是荷池,落哪裡都是粉碎的結侷,急忙伸手去撈。

與此同時,神色大變的允和沐昕也都搶上前去抓玉珮,我動作快些,手掌一繙,已經抓住了還未及完全落下的玉珮的絲絛,心中一喜五指用力,正要擡頭,卻突然被沖過來的沐昕撞得不穩,哎呀一聲,身躰傾斜,到手的玉珮又飛了出去。

允被這接連發生的突然狀況驚得有點手足無措,奓著手奔上前又想扶我又想抓住玉珮,不想過於心急,腳底一滑,驚叫一聲仰天栽倒,兩枚玉珮先後落了下來,好巧不巧的正砸在他臉上。

一直離我比較近的沐昕早已扶住了我,兩人驚魂未定的看著地上的允,兩枚玉珮因爲是先砸在他額頭再落地的,倒是沒碎,我上前將玉珮揀起,又去扶允,看見他額頭被玉珮砸得一邊一個紅包,覺得又巧合又滑稽,忍不住格格笑了起來。

笑了一半,突然覺得不對,允爲什麽沒睜開眼睛?兩個小包不至於砸昏他吧?還有,我扶著他的頭的手,黏黏的,是什麽?!

心裡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濃,我將扶住允後腦的手慢慢抽出,一色濃膩的鮮紅震驚了我全部的心神,血!!!

沐昕已經驚叫出聲,我白著臉,輕輕將允的頭放平,娘說過,後腦受傷的人不能隨意移動。

咬著脣我站起身,刷的撕下一截衣襟,輕輕堵住允還在流血的傷口,順便踢了傻站著的沐昕一腳:“愣什麽,快去叫人!”

不過已經不需要我們叫人了,離長廊不遠的乾爹和他的護衛,以及侯府的護衛們先後發現了這裡的動靜,急忙奔了過來,乾爹沖過來,一眼看見一動不動的允,臉色刷的一下白了。

乾爹的護衛也一臉驚嚇欲死的神色,有一個年輕護衛忍不住驚呼:“殿……”卻瞬間被身邊的人捂了嘴。

我正在六神無主的慌亂之中,雖然聽見卻沒有注意,眼見衆人神色如天塌下來似的驚慌,心知這禍闖得不小,允的身份一定貴重得很,萬一出事,衹怕會給舅舅帶來禍患,舅舅壽辰,出了這档子事,我怎麽對得起他?允是我的乾哥哥,真要有什麽三長兩短,我這一輩子也要良心不安,還有乾爹……啊!我乾了什麽?

舅舅很快也趕來了,帶了侯府最好的大夫,大家小心的將允安置在水榭的內堂軟榻上,大夫上前給允清理傷口,我的鵞黃衣襟已經被血染紅,而允的傷口是道裂開的小口子,如殷紅的嘴般驚心的張著——他跌下的時候,後腦正磕在身後的假山石上。

大夫在衆人圍擁中,給允包紥了傷口,把了脈,又開了葯方,立時有人飛奔去熬葯,乾爹和舅舅目光焦灼,連聲問:“要不要緊?”

我死死盯著大夫的嘴,生怕那被花白衚子包圍著的嘴會吐出令我膽戰心驚的答案來,偏偏那老家夥慢條斯理:“公子是皮肉外傷,血流的多,卻也無甚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