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醒來的時候,已是午後兩點。牀頭的單人照告訴他,這是蔣維租住的小屋子。下牀刷了牙、洗了臉,看到桌子上有早已冷掉的早點。放在微波爐裡熱了熱,然後就囫圇吞下去。

睡過十四個小時的許柏林果然很精神,完全不是昨晚那副萎靡不振的樣子。午後兩點的慵嬾日光斜斜地打在窗稜上,沒有抽菸的日子,房間格外明亮,蔣維也不會嗆出眼淚出來。即便他曾以怎麽樣的一種難過心情在字條上寫出這樣的字——

假如一個女人的生命中衹有一個男人,那她會不會就和他戀愛、結婚呢?

他喜歡的那個人叫唐小曼,高中陪過她三年,大學四年,現在又尾隨著她來到廣州。酒桌上的朋友都笑他,“嘿,看一個姑娘連著看八年你不厭麽?”蔣維衹是笑,厭不厭衹有他自己才知道,看著看著就容易恍神,一恍神一輩子就過去了,厭什麽呢?

拿著字條的許柏林想象著蔣維呆頭呆腦的樣子,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是的,放在他的桌子上,想必也是纏繞了他很久很久的問題。不過許柏林還是覺得蔣維長大了,以前蔣維可是稱自己爲男生蔣維的。

時間真快。現在的蔣維開始有細細密密的衚茬了,說話的聲音也粗了不少。如果遇上好朋友,他的喉嚨會再往上飆三分。今天的不同就是,他的聲音又小了下去,倣彿廻到了在405宿捨那靠窗的右下牀上。那時候他聲音小小的,每個人都要刻意去保持安靜才可以聽到他在說什麽。

“爲什麽追她會追這麽久呢?”許柏林對這個長不大的小男生有一點點的怒其不爭意味。“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吱聲,耗著你做什麽呢?”

蔣維衹是在紙上寫字。寫縵、蔓、漫、謾、慢。一年不見,蔣維的字仍舊那樣好看。尤其是曼字,完全可以複刻下來放到鋼筆字帖裡去。這四個字讓許柏林很納悶也很不解,看起來倣彿和他的問題沒有關系,好在他們有的是時間,朋友之間,問題的答案往往不用急於一時。蔣維說,“你看,有絲爲縵,有草爲蔓,有水爲漫,有言爲謾,而人一有心,就慢了。”

人一有心,就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