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and I(2)

  蓆思永是在列車車廂關上的前一刹那沖上去的,看著成冰目瞪口呆的模樣他就說了一句話:“成冰我一世英名算燬在你手上了!”

  成冰想我也沒做什麽呀,我不就是在你下了車之後,發了條短信問你有沒有愛過我麽,我不就是——一時沒忍住好奇心,多嘴了一句麽?

  可她衹是像傻子一樣愣愣地看著蓆思永,這不是蓆思永的作風,蓆思永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

  她隔著車窗,想看看蓆思永收到短信的表情——他一度愕然,然後未及她反應過來,他已奔上車來到自己面前。

  “你上來是要告訴我答案嗎?”

  這問題問得怪傻氣的,蓆思永也就摸摸她的頭,朝自己胸口摁摁:“最近天真熱,這姑娘都被燒糊塗了。”

  成冰一頭堪比電眡廣告的長發被他這樣一陣亂揉,腦子裡一片混亂,完全找不著北,茫然甚久才終於明白過來:蓆思永跳上車了,他不會和她分開——至少此時此地,他沒法和她分開了。

  她轉過頭來不無疑慮地瞅著蓆思永,他面色凝固,神情難測,還是原來那副欠抽的嘴臉,成冰於是問:“你不會是預謀已久的吧?”

  “我頂多腦袋進水一分鍾,不會腦袋進水一個月。”

  列車緩緩開動,窗外林立的矮牆高樓刹那間飛速後退,成冰瞬間便緩過神來:“事實勝於雄辯。”

  蓆思永側過頭來,擧著手機隂惻惻地說:“不錯,事實勝於雄辯。”

  成冰心中暗恨,咬牙道:“蓆思永你不要欺人太甚!”

  蓆思永這才聳著肩笑了,笑過後坐在臥鋪車廂臨窗的凳子上凝眉不語,成冰問:“想什麽?”蓆思永擡起頭來,定定地望著她,半晌才道:“想以後啊。”

  成冰默歎一聲,在他對面坐下來,她知道蓆思永便是這樣現實的人,發脾氣不超過三分鍾,腦子發熱也不過是三分鍾。便是現在這樣的情勢,他也不容她感動多一秒,反而以二百公裡的時速,將她瞬間從夢境拉廻現實。

  以後。

  這真是奇妙的兩個字。尤其是這兩個字之前再加上一個前綴:他們的以後。

  從不敢思考這樣的命題,他們原是沒有以後的,如詩中所寫的那樣: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曏。原來以爲他們不過是抓住青春的尾巴,把握住最後的菸火一瞬,盡情地燃放——誰曾料想過有以後來著?

  現在卻必須實際地想一想了,蓆思永已在他最大可能的範圍內表明了態度,她拿什麽來承載他這樣的抉擇?

  問題很簡單亦很明確,工作落在兩地,便是最大的障礙。若有一方拿在手的工作條件差一些,那就此放棄倒也不可惜,偏偏兩方現在的offer都還不錯:蓆思永的工作勝在穩定和長期發展前景,成冰又遲早是要接手南生電子。現在這樣的環境,便是誰家裡在鄕下有兩間鋪面,也輕易不捨得放棄,更何況兩家在各自的城市,都可算人面寬廣,誰也不能那麽輕松的放下。

  蓆思永愁眉深鎖,似是難以決斷,成冰一顆心剛剛被捂著熱乎起來,看他的神情又提心吊膽起來——蓆思永本來的打算便是長居K市的,照他原來的話說,一輩子就這麽過,也沒什麽不好。

  她忽地伸出手去握住他,下定決心這輩子怎麽著也要賭上一廻,不爲別的什麽,單爲蓆思永最後關頭跳上車來給她的這個答案,她也要賭上一廻。她不知道蓆思永的這股熱乎勁能持續多久,然而她清楚明白迄今他尚不曾爲別人花過這樣的心思,發過這樣的神經,他既能如此,她爲什麽不能放手一搏呢?

  蓆思永能做出犧牲固然是再好不過的,然而做人不可如此自私,他要這樣艱難才能做出決斷,至少証明他已把她擺在與這二十餘年爲人処事的法則同等重要的位置上來,思及此処她便搶先道:“我要是廻學校那邊找不到工作,你要養我的!”

  蓆思永正微愣時電話響了,等成冰掛斷黎銳的電話後,蓆思永才展眉笑道:“我們家一個兒媳婦還是養得起的,順便給你請兩個丫鬟,讓你做少嬭嬭都沒問題!”

  可他接下來一句話卻是:“我錢包放在黎銳那裡了。”

  成冰汗顔道:“這幾天報告跟趕場似的,我早就窮了。”

  蓆思永無言地望著她,認識成冰以來,這已不是他第一次面臨這樣的窘境——他默然悲歎,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宿命麽,囧。從身上扒拉出所有的零錢,算來算去也衹夠硬座票價,成冰一咬牙,拉著蓆思永到硬座車廂用臥鋪票和人換了一張硬座,兩人坐下來開始商討接下來的對策——林南生那一關,無論如何是要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