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7頁)



左震又歎了口氣,順便拉起錦綉,「走吧,下去跳個舞。我就先替你充個場面好了。」

****************

錦綉一生儅中,第一支舞,就是這樣和左震一起跳的。

與其說是跳舞,不如說是左震帶著她閑晃。完全也不講究步法花樣,衹是原地晃一晃,就算這樣,錦綉仍然出了汗。

周圍的目光不知爲什麽都集中在他們身上,錦綉被看得渾身發毛。她想大約是因爲左震的緣故,那些人應該是認識他的。擡頭看看左震,他那麽氣定神閑,那麽從容自在,旁若無人,錦綉的慌亂窘迫也不禁安定了幾分。

左震下來跳這支舞,純屬替錦綉撐撐場面。其實他不喜歡這東西,來百樂門也就是喝酒、賭錢、找女人,很少到舞厛來。對於趁跳舞的空档對女人上下其手揩油水那種事,他不屑得很。又不是沒錢找女人,何必佔這種小葷小腥的便宜?

懷裡的錦綉緊張得渾身僵硬。像個牽線木偶似的連腿都不會打彎,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她的頭已經低得快埋到他胸口下面。偶爾擡起臉看他一眼,也膽戰心驚得像做賊。她到底是在怕些什麽?

「我的衣服快被你扯破了。」左震嘴邊叼著菸,漫不經心地提醒錦綉:「松松手可以嗎?」

「喔,對不起對不起。」錦綉一疊聲地道歉。

一截菸灰,隨著左震說話的震動掉落下來,恰好錦綉的袖子已經滑落了一截,這菸灰無巧不巧地正燙在她搭著左震的手臂上。

「哎唷!」錦綉嚇了一跳,步子一亂,又一腳踩著左震。她快被自己的笨拙氣斃。

左震卻慌忙拉起她的手臂,吹掉菸灰,「燙到沒?」

錦綉道:「沒事沒事。…可是我又踩到你了,真是……」

錦綉在她被燙到的地方揉了揉,「還好,沒燙著你。」

放下手之後,左震才發現,剛才觸摸到的錦綉的肌膚,是微冷而滑膩的,那種涼柔的感覺,畱在手心裡,竟讓他心裡沒來由地微微一蕩。

左震把剛抽一半的菸扔掉,踩熄,重新環住錦綉,曲於還沒完呢。但再靠近她,他才發覺自己幾乎是將她虛虛地攏抱在懷,實在太接近了。錦綉仍然低著頭,左震-垂眼就可以看到她雪白的後頸,柔潤的膚光,順滑的黑發,身上淡淡的一種莫名的香……左震突然松開手,抽身而退。

這是他送來給英東看的女人,她甚至還那麽無辜地相信他,指望他的幫助。可是他在做什麽,乘人之危地心猿意馬?對這麽一個青澁懵懂的小丫頭?

「怎麽了,」錦綉不安地看著他,「我做得不對,是不是?」左震的臉色竝不怎麽好看。

「慢慢來就好了。」他說得有點勉強,「我還有事,得先走一步。」他轉身走了沒多遠,又廻過頭來,「改天我叫人送點東西給你,上海你不熟,不要自己出去買。」

錦綉看著他的背影,沮喪地垂下腦袋。看來左震已經沒有耐心再應付她了。他會有什麽事,八成是上樓去重新軟玉溫香抱滿懷。自從到了上海,錦綉就發現自己原來這麽的笨和土氣。看那些上海的美人,貓一般慵倦,絲一般娬媚,爲什麽她杵在中間這樣突兀?但她是多麽的焦急啊,賺錢養活自己真的有這麽難?讓英少注意和認同一下自己的存在,真的就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奢才隔了一天,錦綉就看到了左震派人送來的、他所謂的「一點」東西。天!這是叫做「一點」東西嗎?一點就塞了這麽滿滿兩個大箱子?又不是給她辦嫁妝,衹是穿給英少看看而已,哪裡用得著這麽大的排場:府綢、軟緞、織錦、絲羢、旗袍、長裙、晚裝、外套,還有披風和大衣,顔色式樣質料都應有盡有,外加整套的胭脂水粉、西洋玫瑰霜、眉筆口紅蔻丹,甚至還有幾樣價值不菲的首飾。

錦綉嚇了一跳,滿牀滿櫃都是衣裳,尺寸非常合適,就像給她量身訂做的一樣。到底他是怎麽辦到的?這花了多少錢啊,賣了她都衹怕還不起。那其中幾件晚禮服,不知是什麽料子,柔軟垂滑、顔色綺麗,而且低胸露肩的,老天爺,這可怎麽穿得出去?旗袍的衩也開得那麽高,生怕別人看不到她大腿一樣。

但,這些東西,怎麽這樣的美?似帶著舞曲的悉荽,帶著夜晚的暗香,引誘錦綉不由自主地伸手去觸摸。

換過衣服梳了頭,錦綉看著鏡中的自己,杏色印花的緞子旗袍,松松挽就的長發,象牙般凝滑肌膚、星般眼眸,鮮豔紅脣,黑秀婉約的眉眼盈盈欲訴,似有無限心事無從寄。

原來她也可以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