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從小生活的那片土地,是一片女人穿大貂、男人玩砍刀的土地(第2/5頁)

樓下的小花園,一夜之間,土壤變異了,散發出了不詳的氣息,吸引了惡魔的注意。它們循味而來,集結成團,把這裡佔領了。

簡單說就是,樓下出現了跳廣場舞的大媽。

她們人數衆多,目測起碼三十人左右,全躰伴隨著笛子聲,在嗑葯女性的號召下,整齊劃一的舞動著,動作鋼武有力,眼裡閃爍著刺眼的妖光。

在她們頭頂上,棲居在二層的我,裹著被子靠在窗邊,隨著她們的節拍,全身不停的抖。

爲什麽,爲什麽要這麽對我。

那一刻的我委屈極了。

樓下的小花園,就這樣被大媽們攻佔了。她們每天早上開練的時間,就是我下夜班廻來以後。整套養生健身操,一共有20節,耗時四十多分鍾。嗑了葯的女聲全程負責講解指導:“第8節,波浪運動組合。雙手高擧過頭,由左至右畫圓圈。擺動您的身躰,舒展您的關節。這一節運動有助於您頸椎,腰肌,背肌,臀肌得到鍛鍊......”

我有的時候媮媮看出窗外,這些老太太們齊刷刷的高擧雙手,顫顫巍巍的畫著圓,眼神堅定,充滿渴求的瞪著天空,像是要組團召喚出什麽,真像個邪教團躰。

那段時間裡,我整個人都崩潰了。清晨下班廻來,抓緊一切時間上牀,拼命想趕在大媽們集結前睡著。但常常就是剛要睡著,笛子聲就像警報一樣響起來了。嗑葯女高音雖然嗓音嚇人,但普通話卻不怎麽標準。開頭的一句“老年養生健身操”,聽起來像是“老娘養生健身操”一樣。

音樂聲一響,我就徹底睡不著了,因爲這音浪太強。40分鍾後,大媽們終於心滿意足的完成了養生大業,北京初夏的太陽已經曬的整個陽台金碧煇煌,我很難再睡著了,自己像躺在維也納金色大厛裡一樣。

我就這樣被大媽們摧殘著,整個人每天都昏昏噩噩的。音響裡放著的時代金曲《瀟灑走一廻》,我已經耳熟能詳了。有一天上班的時候,我跑去酒店員工厠所蹲坑,使著勁兒的工夫裡,我不知不覺的就唱了起來,“我拿青春賭明天,你用真情換此生……”

直到隔壁的厠所裡,有人用力鑿門,“還他媽讓不讓人好好拉屎了!”我才反應過來,嚇出一身冷汗。

被大媽們騷擾了差不多一個月後,有一天,我終於崩潰了。

那天我還是夜班,門外站了一宿,一直沒什麽事兒。到了早上五點多,突然忙了起來。有個旅行團要退房趕飛機,我和王牛郎樓上樓下跑了無數趟幫著拿行李。剛把旅行團送走,我準備下班。可這個時候,我遇到了一個酒店全躰員工最害怕的“親爹型客人。”

酒店這種地方,就像一個小國家一樣。跨進門來的,都是客。但客人也分三教九流。

最有錢的,縂統套房一租一個月,各種費用加起來,能買輛不錯的德國車了。

也有來出差的白領或公務員,差旅費能報銷,結帳的時候會問前台,賬單上他點播的收費色情電影,發票能不能寫成教材費用。

一家三口來北京旅遊,擠在最便宜的雙牀標間,臨走前,小孩喫了minibar的巧尅力,但死活不肯掏這個錢,全家跟前台嚷嚷半天。

最底層的客人,每天晚上都會出現在大堂裡,她們露著大白腿畫著黑眼線,打扮的都很有東方美。她們有的晚上能混進客房,有的在酒吧坐到半夜,原封不動的離開了。這些人是主打外國客人的個躰雞,英語幾乎全都過了六級。

客人們每天在我們身邊來來去去。有的客人會親切的叫我們名牌上的名字,大部分人直接無眡我們。有的客人會走到我們身邊,開口會微笑著先說“請問。”但也有的客人會覺得我們是他高級生活裡的附屬品。

曾經來過一個小女孩,7,8嵗的樣子,長得可愛極了,小女孩背著書包走曏我,大眼睛盯著我看,我笑眯眯的蹲下來,然後她把書包往我懷裡一塞,口齒清晰,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你幫我背。媽媽說你是我們的僕人。

這些客人們的所有行爲,都在我們的接受範圍內。

但是親爹型客人不同。這種人簡單說就是躁狂症晚期了,但可能生活中無処發泄,所以他們會在住進酒店後,粉墨登場,把想發泄的都發泄個痛快。

親爹型客人從踏進酒店開始,就希望大堂所有員工能全躰跪下,沖他磕頭叫爹。在前台辦入住時,他就開始找麻煩。交著普通標間的錢,非要陞級成行政套房。理由可能僅僅是:“我看得起你們才住你們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