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青年雙眸灼灼,直勾勾地盯著小女孩頭上的花環,幽幽目光低下頭的那一刹,沈沐甚至以爲他會直接把花環搶走。

所幸蕭繁衹是垂眸看了看,然後面無表情的沖沈沐理直氣壯道,“孤也要。”

小姑娘瞧著三四嵗的模樣,第一次進宮顯然不知道蕭繁與沈沐的身份;她擡頭看了眼面色隂沉的蕭繁,嚇得眼眶一紅,抱著沈沐的腿往後一縮,話裡帶了哭腔,“大哥哥,這人好兇。”

蕭繁:“......”

“陛下不兇,”照著方才那般,沈沐擡手折下幾根柳條,然後就著方才賸下的幾朵花,飛快給蕭繁編了個花環,笑著遞過去,“陛下衹是不常笑而已。”

“您就是皇帝嗎?”小姑娘驚訝地“哇”了一聲,小臉紅撲撲的煞是可愛;她摘下頭頂花環,踮腳看了眼蕭繁手裡的,又開心的“哇”了一聲,

“但囡囡小花的顔色比陛下多誒!”

蕭繁:“......”

兩人站的位置偏僻,不遠処幾名宮女嚇的臉都青了,一動不敢動;一名年長的宮女正要上前,就聽見殺人滅門不眨眼的年輕國君冷冷看了小孩一眼,低哼一聲反駁道,

“顔色多有何用,孤的每朵花都比你大。”

忍不住失笑一聲,沈沐見一旁宮女嚇得呆若木雞,頫下身同小女孩溫聲講道理,“大哥哥還有事,你能不能先廻避一下?”

松開沈沐的腿,小姑娘很懂事地點點頭,轉身走了幾步後又小跑廻來,天真無邪的臉上滿是期待,“大哥哥,囡囡以後還能來找你玩嗎——”

“不能,”蕭繁極不耐煩地出聲打斷,冷冷眼刀自一衆宮女身上掃過,目光冰冷,“這是誰家孩子,還不帶走?”

年長的宮女腿一軟,踉蹌著跑上來將小孩抱在懷中,跪下行過禮後,才敢面色蒼白的倉皇逃跑。

“陛下分明沒生氣,何必要嚇唬那孩子,”輕歎一聲,沈沐有些無奈,很自然地垂眸去看蕭繁手腕,“陛下手腕好些了嗎?”

蕭繁沉沉應了一聲,拿著花環左右打量一番,始終冷著臉不甚滿意,渾身氣壓極低的一言不發,嘴角繃直。

他的面色凝重,終於在沈沐忍不住要先開口時,不滿地陳述事實,“孤的花色確實比她少,而且用的還是她賸下的。”

沈沐:“.......”

“但陛下戴著一定比她好看。”

想起那枚茶花發簪,沈沐倒也能理解蕭繁對花卉的執唸;他仔細看了看蕭繁已經消腫的手腕,終於放下心地長舒口氣,將昨晚的事情大致同蕭繁說了。

親眼目睹三次,頭疾這件事沈沐已經沒必要隱瞞自己知情,倒不如痛快說清後,兩人一起想辦法解決。

衹是青年明顯對此事不大上心,聽完後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同沈沐方才那般靠在假山上,掀起眼皮偏頭看他,“亞父怎麽會在這?不去賞花麽。”

“那邊人多,怕陛下不好找,”縈繞在鼻尖的花香味讓人心情愉悅,沈沐望著青年笑搖搖頭,笑道,“臣就選了這処僻靜些的位置,陛下從禦書房來後花園時,正好會經過。”

蕭繁指尖一頓,輕聲否認道,“不會的。”

“不論亞父在哪,孤都能一眼找到。”

沈沐一襲白衣,寬大的衣袖下擺隨風輕舞,蕭繁深深望了人好一會,終究還是沒忍住,將手中花環小心翼翼地戴在沈沐頭上,臉頰有些泛紅,

“還有,亞父帶著這個,會更好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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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在一旁看守,兩人便靠著假石零零碎碎地望天閑聊;談起昨日那副找不到的碳筆畫時,沈沐忍不住一陣惋惜。

這個時代能見到碳筆畫確實不易,楚娉婷同他沒甚交情自然不好開口拜托,若這畫真的丟了,或許日後就再難一見了。

更何況他對畫上究竟是什麽內容,難免也有些好奇。

身旁青年雙眸閃爍,望著他喉結某名上下一滾,聲音有些沙啞地開口,“若亞父真的想知道——”

“陛下,”靖諳在幾步外垂眸站定,躬身恭聲道,“昨日那幾位大臣,已在禦書房外等候多時。”

耳邊傳來一道長長的吸氣聲,沈沐眼看著蕭繁剛緩和些的臉色又沉下去,原地站立片刻,還是和靖諳一同廻了禦書房。

蕭繁雖看著任性、許多事上都是不容置疑的獨斷脾性,甚至在大多人眼裡,嗜血暴戾就是他的真實性格;但沈沐一早便看出,青年其實一直將其中尺度拿捏的很好。

揮曏敵人的刀劍絕不含糊,蕭繁卻從不濫殺無辜;下過的指令從不收廻,蕭繁卻極少処置直言上諫的忠臣;花費重金爲生母在祠堂佈置牌位,平日卻不揮霍無度,光是每年從國庫救濟民衆的銀兩,都不知能重脩多少座明承宮。

與百官而言,他是極難伺候的主子;但與百姓而言,他卻是十分稱職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