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遠走高飛

放學分東西兩隊,光明應該跟著東隊走。當他走出校門,隊伍已經不見蹤影。日正當午,光明撒開步子,幾乎是小跑著,沿著電廠路向西,到三岔路口,在沿著水廠路向南。人行道旁的梧桐樹替他遮陰。可進家門的時候,光明已然一頭汗。

美心詫異,“這展子怎麽回來了?”

“媽!”光明下意識叫。

家文正趴在縫紉機上抄廠裏的報表。她站起來,疑惑地,“怎麽回來的?”

“走回來的。”

“誰讓你回來的?”

“大孃和大姐。”光明答。

家文看看美心,還是疑惑,“怎麽搞的?”

美心嘀咕,“是不是有什麽事?”

光明童言無忌,“她們說,媽可能會不要我,所以得回來。”

說者無心。聽者卻仿佛糟了個炸雷,從腳底板一直打到頭頂。家文摟住光明,靠在門板,放聲大哭。她知道人走茶涼,可她怎麽也料不到,這杯茶會涼得那麽快!那麽徹底!

齷齪!猥瑣!歹毒!不可思議!這種話怎麽能對孩子說!怎麽能?!

她們錯看她何家文了!她就是要飯!也絕不會拋棄這個兒子!這可是她的精神支柱!衛國留給她的寶貝!她一生的指望!

美心在旁邊聽著,同樣悲憤,落淚不止。

光明擡起頭,媽媽仍在大放悲聲,慘烈異常,眼淚噼裏啪啦落下,如拋沙般,打在他臉上,又滾到手臂,終於粉身碎骨。

即便爸爸去世的時候,光明也未見媽媽哭得如此傷心。

“我去問問她們!”家文分歧。

美心攔住她,“問有什麽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沒美心摟住女兒。

兩個女人哭成一團。

電話鈴響了,家歡接起來,禮貌地說你好。

“你是何家歡吧。”不禮貌的聲音。

“哪位?”工作中的家歡,語氣很職業化。

“我是張秋林的未婚妻,很快我們就結婚了,我希望你不要跟我先生走的太近。”

“未婚妻?”家歡反問,“怎麽稱呼?”她並沒有亂了陣腳。

“咪咪。”那人胡亂答。

家歡說:“你好咪咪,希望你不要誤會,我和張秋林只是朋友,多年未見,自從他回國之後,我們統共見了也沒有幾次,未來見面的機會,我想會更少。不過我想提醒你,既然你是秋林的未婚妻,就應該管理你的未婚夫,不要讓他來打擾我的生活。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是他主動來找我的。而不是我找他。希望你好自為之。”

電話撲地掛了。家歡放下聽筒,有人走進來,遞上文件,“何主任,這個需要您簽個字。”家歡優雅地接過文件。

電話那頭,所謂的咪咪仍舊慌亂,她跟身旁的小姐妹說:“這女的不一般,幾句話說的,我倒抓瞎。”

她小姐妹說:“行了,反正完成任務就行。”又補充說:“你這也太能扯,什麽咪咪。一聽就不像正經人。”

假咪咪道:“我這不是急中生智麽。”

小姐妹笑:“你這是急中失智。”

小年的工作落實下來,在區武裝部,進入征兵小組。建國使了大力。一家人皆滿意。老太太問家麗,“小年以後就是吃皇糧的人了?跟建國一樣。”

家麗回答,“是,奶奶,吃皇糧,旱澇保收,不會下崗,比我強。”老太太喃喃說:“一代更比一代強。”

兩個人正說這話,小年和小冬進門,叫了媽和奶奶。家麗問他們去哪了。小冬說:“哥請我吃肉串。”

家麗微嗔:“看看現在的孩子,還沒賺錢呢,就先學會花錢了。”小年解釋,“用的是我的退伍費。”家麗說:“參加工作了,先請你弟弟吃肉串,怎麽沒說請你奶奶吃。”老太太笑說:“我能吃什麽,一口牙都沒了。”小年上前,蹲到老太太跟前,“我幫奶奶揉揉腿。”一邊揉著,家麗一邊說:“參加工作,就是大人了,得做大人的事說大人的話。”

小年說:“媽,我本來就是大人。”

家麗說:“我說你就聽著,別我說一句你回一句。”

小年不說話,看小冬。小冬吐吐舌頭。家麗又問:“你爸呢?”小年說他們單位有個同事入黨,爸去政審,下長豐縣了。

老太太想起美心,問家麗,“也不知道你媽在老二家怎麽樣?”

家麗說:“應該沒什麽道道,光明那孩子好帶。”

正說著話,有人跑進院子,慌慌張張地,小冬站起來看,是五姨小玲。小玲翻身插上前院的門,躥進屋。

一頭汗。小玲喘大氣。

家麗看不慣她這蠍蠍螫螫的樣子,“怎麽了這是,屁股著火了,還是被人追殺了?”

“被人追殺了。”小玲神色慌張。

話音剛落,前門就一陣轟響。有人捶門。小玲更慌張。

家麗喝道:“劉小玲,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