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水調歌頭

失火這事,建國認為家麗處理得不甚妥當。最終還是報了警。警察一來,小玲和家喜嚇得魂飛魄散,立刻招認。家麗當即家法伺候,跪搓板。水落石出了。建國不建議體罰。

家麗肚子大,靠在床上,“不是體罰,得分什麽事!家都燒了,跪個搓板怎麽了!要是爸知道,不剝了皮。”

小玲和家喜嗚嗚哭,求饒,求救命。家喜一個勁說是意外,不知道怎麽回事,後來又忽然想起什麽,“都怪爸那瓶酒。”

家歡哼一聲,好笑,“怪到爸的酒身上,你不玩火,酒瓶子會自己爆炸?”又對家麗,“大姐,就該實話實說,誰幹的誰承認,這個黑鍋,我們不能背。”家文不做聲。她不贊同老四的建議。但現在她不能說話,她知道大姐肯定有主意了。

家麗向家藝,“老三,你什麽意見?”

家藝想了想,道:“老五老六雖然罪該萬死,但即便她們承認,對我們也沒有什麽好處,我們是大的,爸媽肯定說,小的犯了錯,大的為什麽不監管。”

家麗沉吟,一會,才讓老五老六起來,對姊妹幾個說:“咱們家遭了一個難,誰也別說了,爸媽回來,就說是有人打雷劈著了樹著的火。”眾人皆稱是。家麗又說:“老五老六,這幾天就留在家裏,收拾家。”又對建國,“你去弄點塗料回來,怎麽著也把墻粉一粉,好歹像個樣子,幸虧值錢的東西都搬出來了。幾樣家具,看能不能再買一點,爸媽回來,如果不問就不提這事。”建國點頭同意。事到如今,也只好瞞天過海。

劉媽過來串門,敲敲簾子。

家麗請她進來。劉媽笑吟吟進門,後頭跟著個中年婦女,滿臉是笑。

家被燒了,她幫襯了點吃的用的,聊表鄰居情誼。秋芳來過一次,她肚子比家麗還大,不便行動。家麗不曉得這會子劉媽又來幹嗎。還未待細問,劉媽就介紹,“我也是領路,這是區婦聯的魏大蓮同志。”家麗連忙撐著起身,待起又起不來,婦聯的同志連忙讓她好生歇著。

魏大蓮是自來熟,幾個姊妹迅速掃了一圈,笑道:“聽說常勝同志、美心同志不在家,所以我來看看你,聽說你是主事的大姐。”家麗忙說謝謝謝謝。魏大蓮又看一圈,面色有些為難。劉媽是聰明人,立刻擡腿要走,連生說我家裏還有事,你們聊你們聊。家麗明白了,連忙讓建國帶五個妹妹先出棚子。

“坐啊,同志。”家麗十足禮貌。

魏大蓮還是帶著官方微笑,“雖然常勝同志和美心同志不在家,但既然來了,跟這個家的大姐通通氣還是有必要的。”

“您說。”家麗點頭,微笑,做洗耳恭聽狀。

“我是代表武紹武副主任一家來的。”魏大蓮說。

常勝等三人回來已是十月中下旬。

家收拾好了,只不過變了個樣。常勝他們在路上,就聽到有旅客在慶祝,說“四人幫”被打倒了。他們接收信息慢,還不太清楚,老太太不願惹事,讓兒子媳婦先別攙和進去。到家門口,才見朱德啟家的匆匆而過。這回是笑臉。

美心問:“她朱嫂,又怎麽啦?”

朱德啟家的笑說:“你們還不知道?好消息,‘四人幫’被打倒啦!一會從淮濱路開始走,有慶祝粉碎反革命的遊行。”

老太太道:“回家回家!今天起了,明天倒了,不管這個,回家。”天涼了。地震的恐慌過去了,陸陸續續有人往家裏搬。三個人上壩子。何家大棚裏沒人。又回家看看,家麗、家文在。老太太一眼就看出不一樣,“這家怎麽這麽新?粉了?”

美心驚驚乍乍,“樹呢,泡桐樹呢?”

按照原定計劃,家麗把那套說辭搬出來,天雷打中了樹,樹著了火,燒了屋子,然後又怎麽重建,粉刷,買了家具。好在貴重東西都在。三個人大人不得不信。

老太太嘆息:“不是粉碎四人幫麽,怎麽把咱家也粉碎了,哦,這龍年到底要出多少事?”

家藝、家歡、小玲、家喜都愛熱鬧,都參加到粉碎反革命的遊行中去。仿佛是個節日。陰霾過去,艷陽高照。有曲藝人員站在淮濱大戲院門口說快板,用的是一位著名文學家的詞作“水調歌頭”。群眾圍著看。“噯噯——大快人心事,揪出四人幫,政治流氓文痞,狗頭軍師張,還有精生白骨,自比則天武後,鐵帚掃而光,篡黨奪權者,一枕夢黃梁。野心大,陰謀毒,詭計狂,真是罪該萬死,迫害紅太陽,接班人是俊傑,遺志繼承果斷,功績何輝煌,擁護華主席,擁護黨中央。”

湯幼民也混在人群裏。家歡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這是她打招呼的方式。幼民道:“喂!知道誰是華主席麽?”

家歡不服輸,“知道。”

幼民道:“一看你就不知道,就你那點政治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