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在路上(八)

陳默大概也知道了我眼下沒辦法自由地說話,因此在將需要交代的話都說完之後,便準備開始紮針了。

他先取出手中那三根銀針中最短的一根,然後徐徐地朝著我走了過來。

這一刻,我突然想起來在陳宅的鎖龍井之中,陳家舅母在替我施針的時候那副情景,居然忍不住地打了一個寒顫。

第二次接觸鬼門十三針,我身邊的人和事,早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了,真的是感慨萬千啊。

陳默比我略高異象,但是要紮我的上星穴,還是有點困難,因此墊著腳尖。

“周滄,開始了,你可千萬要忍住啊。”

他說完之後,便也沒有再給我任何回答的時間,針尖就已經紮入了我的頭頂。

醫學方面的知識我不懂,所以,只能是憑肉體方面的感受來判斷紮針的位置,大概就是在天靈蓋的位置吧。

剛開始入針的時候,我倒沒有什麽感受,只是覺得頭皮有點酸脹。

一般懂得針灸的人,下針的時候都不會弄疼患者的。

但是,隨著銀針進入我體內的長度越來越長,我身體上的不舒適感,也越來越明顯了。

首先是我的眼睛。

我覺得自己的眼睛開始疼起來了,那種感覺,就像是進入我體內的銀針,針尖是朝著左眼的眼珠子紮上去那般,是一抽一抽的痛,隨即眼淚水便開始嘩啦啦地落了下來。

耳邊開始有風聲,自己像是掛在一輛疾馳的大卡車上面那般,犀利的迅風拼命地鉆入我的耳朵,將我的耳膜震得快要裂開的樣子。

我的眼睛和耳朵都失去了正常使用的功能。

眼前一片漆黑,風聲迅疾刮過我的臉龐。

陳默什麽時候開始紮第二針第三針,我已經完全不知道了,只知道自己似乎一直在跑。

似乎有一種力量在驅趕著自己,還有一種力量在召喚著自己。

“回家吧,回家吧。”

風聲之中,依稀一直夾雜著這三個字。

後面,好像還有呼喚我名字的聲音。

在風中奔跑的感覺並不好,我覺得自己胸腔裏面的那一口氣,就快要換不過來了。

但是,我卻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來,一停下來,我就回不去了。

所以,我拼盡全力地跑,跑過了山川河流,跑過了麥田小村。

漸漸地,好像有晨曦從很遠的前方照射而來。

微弱的光,卻成了黑暗中我的希望。

跑到那道光裏面去,有光的地方,就不會有鬼怪和黑暗。

我在心裏頭默默地給自己打氣,鼓勵著自己,哄著自己,再跑一段。

心臟已經超負荷了,隨時都會炸開的感覺。

突然,我的眼前一亮,風聲也消失了。

陳默站在我的面前,手中依舊握著那三根銀針,滿眼憂郁地盯著我看。

原來,鬼門十三針竟然是這樣。

它將我從鬼門關裏拉了回來。

我渾身上下汗如雨下,整個身體虛弱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只能對著陳默微弱一笑,表示我已經好了。

“奶奶,”周藍巨響的哭喊聲突然從架子床那邊傳來。

隔著那一布門簾,我們看不到裏面發生了什麽,但是心裏頭也猜出來了七八分了。

來不及進行任何的思考,我拔腿就朝著架子床的位置跑了過去,陳默也緊隨其後。

一掀開門簾,就見到了周藍跪在地面上,他的整張臉都磕在地板上,低低地嗚咽聲彌漫了這一整個小小的空間。

我見狀,“磕”的一下也跪在地板上。

不知道是因為剛剛在紮鬼門十三針的時候,眼淚已經流幹了還是怎樣,這會兒,我反倒是哭不出來了。

只覺得這心裏頭像是壓著一塊大石板那般,直闖不上氣來。

“奶奶所中的詛咒,是血咒,”站在一旁的風塵,慢慢地說道。

他蹲下身來,將匍匐在地面上哭泣的周藍給扶了起來。

“血咒是鮮卑族裏面,最厲害的咒語,只是,這種咒語,早在幾百年前就已經失傳了,不知道為何還會突然出現,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還真的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人會使用這種詛咒。”風塵扶著周藍的雙臂,繼續說道。

“周滄,先起來吧,在爺爺奶奶的面前,你們如此傷心,這讓老兩口如何能夠安心地走呢?”陳默也蹲下身來,將我扶起來。

“我也是從母親給我留下來的那些圖畫之中,解讀出來這樣一個詛咒的。按照母親給我留下來的信息,中了這種毒咒的人,她身上所受到的任何一丁點傷害,都會波及到與她有血緣關系的人,因此,這種毒咒,其實就跟誅九族差不多吧。”風塵說到這裏的時候,松開了扶著周藍雙臂的手,眼睛看著滿身蟲子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