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白兔

池鉞看著蔣序委屈失落的樣子,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放緩了聲音說:“我沒有生氣。”

蔣序走到池鉞面前,借著路燈讓看自己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睛,不高興地說:“我沒有瞎。”

池鉞:“……”

他忽然問對方:“你上次為什麽失戀?”

蔣序萬萬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轉到這兒,一時語塞,輕聲回答:“因為……他不喜歡我。”

池鉞看他那副樣子,再度開口,語氣和夜風一樣涼。

“現在這個年紀的喜歡可能只是喜歡長相,喜歡成績好,喜歡人家打籃球,或者是喜歡別人給自己講了一道題。”

他看著蔣序,想起來對方失戀那天失魂落魄的樣子,覺得自己有點殘忍,又覺得對方天真。

“這種喜歡不需要回應,能持續三個月就算長久了,沒有必要因為好心給人希望。”

池學良沒有喜歡過徐嬋嗎,他追徐嬋時徐嬋還是衛生院的小護士,池學良堵在對方家和單位,早送晚接,堅持了整整一年多。結婚後又讓妻子辭掉了工作,許諾要照顧她一輩子。

但池鉞只記得池學良某天醉醺醺的淩晨,把他和徐嬋的結婚照砸得幹幹凈凈,有些原木框砸不開的,他去廚房抽了菜刀往上面劈,一下接著一下。池芮芮躲在被子裏不停發抖,小聲問他,爸爸為什麽討厭媽媽。

喜歡和愛就像粉飾欲望所想象出來的代名詞,同一屋檐下夫妻感情的變化尚且比東西腐爛的速度都快,何況高中生的小打小鬧。

他冷眼旁觀,覺得無聊。

蔣序被對方突如其來一頓教訓,總算明白過來:“你生氣我替你答應一起去吃飯?”

這次輪到池鉞安靜了很久,直到快到小區門口才再度出聲。

“我生氣你心太軟,對每個人都一樣好。”

蔣序怔怔看著對方:“我只是……”

池鉞點破:“你只是覺得人家鼓起勇氣來了,又只是大家一起吃飯這麽小的要求,不想讓別人失望。”

蔣序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錯了什麽,垂頭喪氣,又忍不住為自己辯白。

“好吧,對不起。但是你可以直接和我說你不想去,我會替你轉達的。”

池鉞冷冷道:“我不想去,你最好也別去。”

這就有點過分了,蔣序皺著眉瞪他,問:“憑什麽?”

池鉞反問:“你以為人家真的只是來借你筆記,順便邀請你?”

蔣序愣了半晌,恍然大悟。

今晚池鉞的話難得這麽多,雖然語氣不好,卻像是在迷霧裏拉著蔣序照燈前行。

自己喜歡過姜顯,好像池鉞說的,因為對方教自己魔方,帶自己踢球,陪自己寫作業產生了依賴感。

那童子彤呢,是因為兩個人考試前後桌,經常一起討論試卷,還是自己在她期中考砸了的時候給了她一包糖?

蔣序徹底沉默了,這次沉默的時間顯得長了一些,一直到進了小區,他們一前一後穿過夜裏隱約的秋桂,一起上樓,即將分道揚鑣。

蔣序忽然說:“你不想去的話就算了,我會去的。”

他這話說得很平靜。池鉞上台階的步子一頓,去看蔣序,皺著眉問:“你喜歡她?”

蔣序搖搖頭,在池鉞即將開口之前搶先說:“但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喜歡我,她邀請我了,作為朋友,我願意去給她過生日。”

池鉞冷冷說:“她可能會跟你表白。”

“我會謝謝她。”蔣序耐著性子答,“然後道歉。”

“比起不回應和冷處理,大方點感謝別人的喜歡,然後拒絕,道歉,我覺得會更好一點。”

“是嗎?”

“是。”

蔣序難得的臉上沒了笑容,語氣也不像以前那麽清爽幹脆,安靜的陳述事實。

“因為很多事情和對方明確的說出來,別人可能會難過幾天,但不會胡猜亂想,患得患失,也不會委屈和傷心。”

池鉞看著蔣序,問:“你是在說你的初戀?”

“我是在說你。”

蔣序看著池鉞,說話很輕卻又不容辯駁,像是夜裏落到地上的桂花。

“所以下次不要和我冷戰。”

“冷戰”這個詞聽得池鉞一愣,他看向蔣序,對方臉上不像以前一樣青春飛揚,脊背挺得很直,他反應過來,對方也是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修竹一樣的少年。

他動動嘴唇,想要說什麽,家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徐嬋探出頭,看到兩人後溫柔一笑。

“池芮芮說聽見蔣序哥哥的聲音了,我還不相信——怎麽在樓梯上站著,快進來。”

蔣序對她一笑,看起來又活潑了一點:“不了阿姨,我回家了,你們早點休息。”

池芮芮從門縫裏探出頭和他熱烈的打招呼:“哥哥晚安。”

蔣序路過在她頭上飛快揉了一把:“晚安,早點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