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問埕之意不在酒?

新娘新郎姍姍來遲。

周殊不知怎地,面色不悅,見著姜橈就把她拉到懷裏說了句:韓興野來了。

姜橈定在那裏,周殊又說,賓客名單照著王灼父親的意思,添了幾桌生意上的朋友,她想著未來公公的好友,總歸是老一輩的,她作為兒媳婦小輩兒,不好隨便刪減,就粗略看了看,沒留意到這位韓姓新貴。

“疏忽了,是我疏忽,”王灼在一旁自我檢討,“一會兒你繞開來,那幾桌都別去了。”

姜橈沒吭聲,見周殊手花松了,慢慢幫她解開,重新綁好。

“不可能不去的,”她將花瓣整理妥當,低聲對新娘子說,“再說了,當年的錯不在我,躲開的也不該是我。”

王灼想勸,被自己老婆伸胳膊擋到一旁了。周殊怕姜橈外公聽到,平白給老人家添堵。

姜橈神色如常,面對余下兩個伴娘和三個伴郎,同他們說笑間,分好煙酒,商量好稍後敬酒敬煙誰來主擋。新娘這邊兒雖主力敬煙,但喝酒也避不開,姜橈這個酒量最好的伴娘自然首當其沖,成了主力。

周殊因為心理上不待見韓興野,有意繞來繞去,酒過三巡,終是來到了那桌。

韓興野顯是早瞧見她,目光越過新娘新郎,注意力全副放到了她的臉上。姜橈在前面二十幾桌喝了不少杯,正是微醺醺的狀態,眼似含著水。

韓興野私心想看到她仍是一個避讓的樣子,讓他能以此找到她“仍在意”的蛛絲馬跡。

“剛韓老板和我們聊,說和姜小姐是舊相識。”有人說了話。

剛在新郎新娘沒過來敬酒前,知道詳情的已經借著酒意,把韓興野和“白月光”的故事大肆渲染,給在滿桌繪聲繪色地講了一番,著重強調了“錯過”。是以,大家早就等在這兒看,看故事裏的另一個主角姜橈來到這裏的反應。

新娘子不悅,要翻臉,姜橈悄然拍了拍她的後腰,暗示她今日是大喜日子。酒桌上的玩笑話,不必往心裏去,她既跟著敬酒,早料到會有這一出。

“是舊相識,”姜橈借著微醺的醉意,笑著,說了句客套話,“好多年沒見了,韓總。”

誰沒有過遺憾,桌旁滿座的人旁觀他們倆,都不免聯想到自己內心深處的“已失去”,為姜橈和韓興野唏噓著。

“能喝一杯嗎?”韓興野目不斜視,瞅著她,“想敬你一杯。”

姜橈一笑:“沒問題,當然可以。我們陪著新娘子過來,當然要敬酒的,和誰喝都沒問題。不過要韓總先等等了,從輩分高的開始敬酒,是規矩。”

“好,”韓興野喉嚨口發幹,把領帶松開,就勢解下來,輕聲道,“不急,你們慢慢敬。”

姜橈沒再瞧他,低頭打開一盒煙,跟著新娘繞到桌子另一邊,開始了寒暄。

婚宴上一旦有這種“復雜關系”的苗頭出現,很快就能點燃整桌的熱鬧氣氛。原本新郎新娘只需要意思意思喝一口的,賓客全都一個個幹了整杯。伴郎們不得已,一杯杯陪著幹。

很快,新娘子把煙敬到了韓興野身旁的一個男人,那人接過來,笑著道:“一會兒到韓總那兒,是不是要喝一杯了?”說話的人看向跟在一旁的姜橈。

姜橈笑了笑,捏著兩盒煙,瞧伴郎手裏的拿著的紅葡萄酒和茅台。瞧這架勢,稍後難逃一劫,要喝紅葡萄酒,怕不止要一杯,茅台的話一口幹了說不定能幹脆利索點兒。

她合計著,瞧見對面坐著的一個五十來歲的老男人突然離開座椅、滿面訝然和驚喜,毫無預兆地推開座椅,離開桌子。這一桌裏,那位的社會地位最高,他一去迎,自然大家都望過去——

姜橈也隨大家,扭頭,看向身後。

本該在大堂正當中主賓桌的沈問埕,不緊不慢地穿過走道,和迎過去的老板們笑著點頭,寒暄了兩句後,向她這桌走來。

這人怎麽過來了?

姜橈盯著他,心不受控地怦怦跳著,直到高大的男人站到她眼前。

他用足夠大半桌人能聽清的聲量,問她:“喝了不少?”

“沒,”姜橈的感官像被無限放大了,明顯感覺著胸膛跟著呼吸的節奏起伏著,心跳得厲害,“還好。”

剩下半桌,越是聽不分明,越是凝著神,竭盡所能豎著耳朵聽。那幾位迎他來的老男人倒酒的倒酒,本想拉開座椅沈問埕讓一個座,但顯然“問埕之意不在酒”,在這位佳人身上。倒酒的悄然放了瓶子,讓座的自己坐了。

沈問埕稍低了頭,見她耳朵泛紅,推測她的酒醉程度:“不是說只敬煙,不敬酒嗎?”……喜宴上的事情,怎麽說得準。她想。

“我是伴娘,幫喝酒應該的,”她抿起唇角,想了想,又說,“大喜日子,喝酒高興。”

不管沈問埕為何而來,算間接替她解了圍,她心裏開心,說話柔和了不少,與應對旁人的態度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