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往事

趙可姿撲身想抓住趙可月,但落了空,指尖堪堪擦過她的衣角。

黑霧纏上脖頸,趙可月被溫世昌粗暴地拽到眼前。疾風從而耳畔呼嘯而過,吹落懸在她眼眶的一滴清淚。

“月兒!”

趙可姿聲嘶力竭,瘋狂拍打著車廂四壁,手掌都變得通紅。

但溫世昌將趙可月拽出車廂的一瞬,設下了結界。她被困在車廂裏,再怎麽奮力掙紮也出不去。

沈萬霄抱劍倚在車廂上,撩著眼皮看向溫世昌。之前溫世昌來找他時,容光煥發,精神飽滿,壓根兒不似這般枯朽醜陋。

他吃了太多人,喝了太多血,才得以維持相貌,但身上卻無妖魔氣息。

“嘶,”溫世昌貼近趙可月鎖骨上的傷口,深深地吸氣,贊嘆道,“不愧是珞珈山的神。”

趙可月被他扼住喉嚨,呼吸不暢,冰冷的雨珠砸在身上像是一場又一場前赴後繼的自盡。她艱難地喘息著,掙紮著開口:“放了我姐姐和趙兄,我給你血。”

聞言,溫世昌仿佛聽到天大的笑話一般呵呵笑了兩聲,驟然松開手。他居高臨下地望著摔倒在地的趙可月,不屑道:“你以為你不給,我就拿不到你的血了麽?”

趙可月嗆咳幾聲,摸著脖頸擡頭看向溫世昌時眼中多出幾分嘲諷:“你大可以試一試,是死人的血多還是活人的多。”

“趙可月,”溫世昌蹲下身,撥弄她耳邊幹枯焦黃如稻草的頭發,輕輕地笑,“你在威脅我。”

雨越下越大,嘶吼著恨不能將此間吞沒。

趙可月渾身濕透,饒是寒風刺得她牙齒打顫,她的眼神依舊無比堅毅:“放了他們。”

“行啊,”溫世昌嘶一口氣,斟酌道,“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保證放了趙江眠和趙可姿。”

聽見此話,趙可姿頓時哭喊起來,隔著車廂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沉悶:“不要!月兒,別跟他走!月兒!”

她的挽留混在雨聲裏,蒙在雷聲中。本來應該是模糊不清的,但太過於竭斯底裏,以至於繞在耳邊無比清晰。

[姐姐,等我回來。]

“你說到做到。”趙可月盯著溫世昌,大滴的雨水打紅她的眼眶。

溫世昌頷首應聲:“說到做到。”

聞言,趙可月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她轉身朝著趙江眠一拜,臉上笑意悲涼:“趙兄,我不在的日子裏,還請你替我照顧好姐姐。”

趙江眠眼珠子微動,雨水噼裏啪啦爭先恐後地落在他的睫毛上。

溫世昌揚手招來黑霧,隨後朝著趙可月頷首:“走吧。”

趙可月伸手去摸那團霧氣,指尖觸到刻骨的涼意潮濕。她擡腳走進霧裏,整個人都往下倒去,墜入深淵。

“月兒!”

“月兒——”

“趙可月——”

隨著黑霧湧動,耳邊趙可姿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淡。

[姐姐,別哭。]

松晏與她一道下墜,眼前青光乍現,那枚玉佩再次浮現在眼前:“靈玉!”

他想抓住靈玉,但礙於被困在趙可月體內,而沈萬霄並未跟進黑霧之中,便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塊玉佩從眼前掠過。

哪想這一掠,便是半月光陰。

漸漸入了冬,白玉城朔風陣陣,寒雪紛飛。今年的冬天較往年來得早些,便更加讓人覺得寒冷,連路邊凍死的野狗也比往年要多。

趙可月垂手站在窗前,呆望著窗外的飛雪出神。她脖頸上系著鐵鏈,手腳也都被鎖住,踏不出房門半步。

松晏不無悲哀地想,她又在回想以前,回想那些與趙可姿一起度過的歲月。

從蹣跚學步,到亭亭玉立。趙可姿先是她的長姐,後是愛人。

懷香樓是青樓,樓裏的姑娘賣身賣藝,都只為求一口熱飯,趙可姿也不例外。

這麽些年來,趙可姿自己都泥菩薩過河,卻耗盡心神將趙可月從這肮臟的淤泥裏摘了出去。

每每老鴇讓趙可月去接客時,趙可姿都會擋在趙可月身前,笑嘻嘻地將老鴇勸走,獨自一人替她承受著。

可是趙可月並不樂意。

年紀小時,她以為趙可姿是故意搶自己的生意,畢竟樓裏的阿姊們都喜歡調笑說她是個小娃娃,長這麽大了還要姐姐養著。她氣不過,幾次三番傻乎乎地跑去和趙可姿理論。

每當這時,趙可姿便溫柔地摸她的頭,笑著說:“月兒不要聽旁人胡說,你練好琴,便是在自己養自己了,我又不會彈琴,怎麽會搶了你的生意?”

小趙可月拍開她的手,氣鼓鼓道:“你胡說!阿媽說了,姑娘們都是要接客的,姐姐不讓我去接客,就是搶了我的生意!”

當時趙可姿是什麽反應,趙可月早已經忘記了,也許是惱怒,也許是無奈,她說不清。

直至後來,兩人第一次同台演出,伺候薛家的人,她才如夢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