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菩提雖為準提善屍,但所修卻並非佛法,而是完整保留了準提當年在鴻鈞處所修道法。

因此這般開門收徒,教導的也是玄門道法。

將“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菩提仙師坐”這樣的名頭播撒出去,菩提又收了幾個凡人孩童當做門下弟子。

不過他倒是並不關注這些弟子的悟性根骨如何,只坐等那靈明石猴上門拜師。

靈明石猴是天定要與佛教結下因果的。

如今道佛相爭,但玄門傳承已久,根深蒂固,佛教到底根基尚淺,弟子又多為玄門弟子改投,真正根骨極佳者並無。

簡而言之,就是沒有一個能鎮場子的。

這靈猴與玄門毫無緣分,根骨乃是補天遺留五彩石,自帶補天功德——這樣的出身,與當年帶有盤古遺澤的三清如何相似。

所以靈明石猴的存在對佛門至關重要。

但準提與接引卻是看出此猴性格尖銳,野性難馴,若不加以約束必定會闖下大禍。

所以最開始時,讓靈猴拜師入佛門顯然弊大於利。

不如結個善緣,待到此猴修成正果,氣運加身之後再引其自投西方,那才是腥臊都讓其他人沾了,獨留了好處給佛門。

這日,菩提給弟子講道過後回到裏間,正準備用神識探尋一番那靈猴走到了何處,便在裏間內看到了十分熟悉的兩張面孔。

熟悉,但絕對不想看見的兩張面孔。

在菩提下意識後退的瞬間,一聲琵琶弦動的聲音掠過,整個洞府裏間被結界籠罩,外不得入,內不得出。

商音坐在桌邊,擡手拂去以水痕凝出的琵琶琴弦,笑吟吟地問:“故人相見而已,仙師為何如此驚慌?”

鴻鈞站在窗邊,看都沒看菩提一眼。

菩提這處洞府選的很有仙山洞府的玄妙,雖名為山洞,實際內有乾坤,此時站在裏間住處窗邊向外看,能看到一片繁星點綴的夜幕低垂而下,與地相接。

菩提的背部緊貼著房門,喉結滾動。

西方一聖叛玄門自立佛教這種事,說大了是天道授意,大勢所趨,不得已而為之,但說小了,其實無非他兄弟一人為欲|望驅使,不願西方一直低人一頭。

但他們是實打實地叛出了師門。

對洪荒生靈而言,道祖鴻鈞絕對是最為特殊的存在,甚至,聖人尤其。

當年傳道生靈三千,蓮台高坐的道祖鴻鈞,在那個生靈多愚昧,聖人不知道法的時代,站得太高,代表著絕對的權威與正確。

尤其在聖人總算摸到一點道祖鴻鈞為何走得比所有生靈都快後,有魔祖羅睺的前車之鑒,聖人們多少帶了些唏噓。

當他們以為鴻鈞將來定會身化天道,不復存在,感嘆即使身為道祖也仍舊無奈何後,鴻鈞卻能在與天道對峙翻臉後,全身而退。

這無疑讓本來已經淡去的道祖威壓,又更甚了一重。

也讓菩提這個叛出玄門的弟子更難面對鴻鈞這個曾經的師尊。

良久的沉默多少顯得有些難看,菩提的手在身側暗自收緊,擡手斂袖對面前一人見禮,恭聲詢問:“菩提見過一位尊者,不知尊者此番前來,可有要事吩咐?”

尊者?

商音的手指在桌面輕點幾下,眼神玩味:“倒是沒什麽要緊事,不過是遊玩累了,尋了一處地方歇歇腳罷了。”

這話商音說的沒多少誠意,菩提也沒有要信的意思。

先不提天下之大哪裏都能歇腳,鴻鈞從前便同他們兄弟並不親近,之前他們更是在封神量劫中得罪過商音,怎麽想,這歇腳都不可能歇來他的洞府。

——還是在靈明石猴將至的節骨眼。

菩提腦中急轉,心下一沉。

他是準提斬的善屍,修為只是準聖巔峰,但不論他修為如何,都不可能同面前這兩位硬碰硬,反正那靈猴尚在海上,為今之計,不如……

菩提面上神色幾變,正要開口,就聽商音幽幽出聲:“說起來,過來時,我們恰好偶遇了一只剛上岸的小靈猴,長相倒是頗為可愛,聽那靈猴在同人打聽求仙問道之地,說不準會來這靈台方寸山?”

對上商音的眼睛,菩提哪裏還能不明白,此番面前一位就是為那靈明石猴而來!

菩提不明白,鴻鈞既已從此方天地脫離,商音如今更是連聖人都難摸底細,為什麽還要來插手洪荒量劫?

他們兄弟一人,等這一次機會已經太久太久了。難道鴻鈞就連這最後一絲機會也要掐斷嗎?

憑什麽?

憑什麽三清就能被生靈敬仰,女媧就能被人族香火供奉,同為聖人,同為鴻鈞弟子,他們兄弟便要處處低人一等?!

恍惚間,菩提耳邊閃過一道若有似無的撥弦聲,那聲音極輕極快,轉瞬即逝,卻讓菩提回想起曾經在洪荒時處處狼狽處處鉆研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