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要折壽了

采花賊的案子出了結果,證據細節需要補充齊全,雲景笙的案子也還沒徹底結束。

伯景郁想著反正巡狩的隊伍這幾天應該也要路過棲煙城,就留在棲煙城,查一查棲煙城官員的公務,順便等巡狩的隊伍路過,和他們一同上路。

距離元旦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南下還要一段時間,慢慢走,這些日子庭淵的身體明顯見差,讓庭淵也養一養身體。

兩日後,雲景笙來了衙門,告知伯景郁可以解除李氏族人的禁制,放他們回家。

伯景郁派驚風去將李家的人放了,順便給他們施加一些壓力,警告他們不要亂來。

庭淵是魔族九幽氏存留在世的最後血脈,不過他並未繼承這個姓氏。

魔族生於九幽,是以被眾多魔族奉之為主的魔君一脈便稱九幽氏。後魔族於神魔大戰中落敗,九幽氏血脈皆戮於神族之手,唯一活下來的,只有當時魔君剛出生不久的君兒。

當麾下部屬將還在繈褓的嬰孩帶上九霄時,恰有庭氏一族向帝君獻上美玉,庭淵因此得名,被其交與庭氏撫養,與庭氏少主庭重明定下婚約。庭淵每思及此,都忍不住慶幸庭氏送上的是塊美玉,而不是什麽杯盞碗碟。

神族並不需要一個能叫魔族歸心的九幽氏帝君,他能活下來,只是因為神族需要一個能名正言順掌控魔族的傀儡。所以作為魔族帝君,庭淵自幼修行的卻是神族功法。

神魔兩族身體殊異,神族生來開辟紫府黃庭,而魔族引煞氣入體,修行之法大相徑庭。庭淵修神族功法,需在體內憑空生造紫府黃庭,經數百年方得登仙。

只是他一身仙骨,在庭重明一箭之下寸寸碎裂,數百年苦修就此付諸流水。

便是如此,跳下墮仙台的庭淵還是活了下來。

不過活是活著,也只是剩一口氣,苟延殘喘罷了。

他體內仙骨早已碎了個七零八落,黃庭紫府也幾近湮滅。

這般傷勢,庭淵原本應當寂滅於墮仙台的罡風中,但陰差陽錯之下,仙骨碎裂的同時,他體內被封印的魔族血脈得以覺醒。

便是靠著覺醒的魔族血脈,他才能吊著一口氣沒死。

不過這口氣也撐不了多久,因為,而今要庭淵死的,是天命。

他原本應當作為九幽氏帝君被永囚於鎮魔塔,卻強行違逆天命,決然跳下墮仙台。

但所謂天命,又如何是輕易能夠違逆?

庭淵眼下不過靠著體內殘存的仙力苟延殘喘,在天光下,軀殼隨時都會消湮為虛無。

但他不曾對自己的選擇有過絲毫悔意。

庭淵的確很想活,卻無意做天命意志下被操控的棋子。

至少現在,他也還沒有輸。

天命要他死,他卻偏偏要好好活下來。

院中安靜得只能聽見風聲,不知過了多久,杏樹枝葉搖晃,墜了兩枚果實下來,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停在距少君幾步之遙的位置。

庭淵指尖微微揚起,兩枚杏果便落入他掌心。

先天道韻……

他闔上眼,讓氣息湧流入身體。

日頭偏斜,黃昏時分,陳雲起才背著兩捆柴走過石橋,少年額上滿是汗水,他低著頭沉默向前,安靜得像塊石頭。

“陳雲起!”

走入杏花裏不遠,少君帶著幾分稚氣的嗓音便自一旁傳來,陳雲起擡頭,對上蟬衣盈盈笑著的臉。

他身邊圍著三五總角之年的頑童,正從錦囊中取了糖塊分給他們。

景弈雖獨自一人住在杏花裏,無人知他父母來歷如何,卻是從來不缺錢的,對蟬衣這個血緣稀薄的弟弟也稱得上大方,至少他過得比陳雲起滋潤多了。

陳雲起對上他的目光,沒說話。

還是蟬衣主動開口問道:“你昨日救回來的人怎麽樣?用不用我同兄長說一聲,為他從縣中請個大夫?”

陳雲起只說:“不用,快死了。他也沒錢還你。”

對他這樣的答案,蟬衣抽了抽嘴角,不知說什麽才好。

陳雲起見他不說話,又問:“還有事嗎?”

沒有他要回去了。

蟬衣也沒了與他多說的心思,揮了揮手,沒好氣地道:“你快走吧。”

妖族——

陳家院中,庭淵安坐廊下,他什麽也沒有做,數裏之外的蟬衣卻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茫然四望,什麽也沒發現的圓臉少君只能將之歸結為錯覺。

而回到家中的陳雲起更是什麽也沒有察覺,他卸下背後柴火,又重復起一日又一日的劈柴動作。

夜色完全降臨前,小院中的劈柴聲終於停了下來。

臨睡前,陳雲起掌著燭火站在廳堂門口,遠遠望著躺在竹椅上的少君,面上不見多少表情。

少君雙目之中一片空茫,躺在竹椅的身形自始至終都不曾變過。

一陣風吹來,燭火搖曳,陳雲起的神情在月色下顯得明滅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