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第2/3頁)
這事,是向婉從陸白華他大哥陸望那聽來的。
向婉自然不會責怪陸白華,珠珠人間蒸發,多半是被人販子拐走,他不過一個半大孩子,哪怕跟過去,說不定也只有一塊被拐走的份。
後來她忙著找女兒,跟陸憑闌接觸少了很多,直到他大哥大嫂出事,陸老爺子受不了打擊,跟著病倒。
那時候陸白華是燕京大院裏頭出了名混不吝的二世祖,鮮衣怒馬,尖銳張揚。
然而那時他在醫院病房門口,低頭站在剛剛高燒痊愈、臉色蒼白的大侄子,和還在繈褓間的小侄子面前,就好像是條狼狽的落水狗。
沒過多久,陸老爺子的病急轉直下。
陸老爺子的亡妻,雖說比向婉大幾歲,但跟向婉一起長大,是最好的手帕交,是情同手足的姐妹。回光返照時,陸老爺子拉著向婉的手,跟他病逝多年的亡妻一樣,叫她“婉婉”。
他說:“阿望跟他媳婦,都比白華大好幾歲,他們是把白華當半個兒子養的,希望他能爭氣。那回賑災,他們本想讓白華一道去,但那小子沒答應。”
“當初明珠丫頭丟了後,白華雖說面上不顯,但心裏一直覺得對不起明珠丫頭。這孩子最容易鉆牛角尖,這回恐怕也一樣,覺得是他要是去了,說不定能救他哥哥嫂嫂。”
“婉婉,你身體不好,我不能勉強你,只是,看在白華他媽的份上……要是他真想不開,還得請你拉他一把。”
向婉那之後也病倒,稍微穩定後,陸白華已經踏入商界,一改從前的混不吝,逐漸變得圓滑。
她也不是不曾提起陸老爺子的囑托,但他每次都笑眯眯地糊弄過去。
長此以往,向婉甚至以為,他並未像老爺子說的那樣,鉆牛角尖。
然而裴珠卻知道,並不是。
她那一刻恍然察覺,恐怕這些年陸白華從未放下過。整整幾十年,他一直活在越發深重的愧疚裏。
“沒有人希望你這樣,”裴珠蹙眉,“我不希望,你哥哥嫂嫂恐怕也不希望。”
陸白華臉色未變。
他甚至恢復了平日笑眯眯的模樣,看著她,好像看個不懂事的孩子:“珠珠,你不明白。”
他平日叫她“裴珠”,叫她“裴小姐”,這是第一次用這個久遠的稱呼叫她。
不止是裴珠一個,跟他說過類似的話,但他們都不明白。
他是個有罪孽的人。
他理應贖罪。
裴珠只是柔和地看著他:“我明白的,所以我不會說原諒你,因為那本身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一廂情願的愧疚,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諒。”
她是受害者本人。
她比任何人都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陸白華的笑容消失了。
他戴了二十多年的面具碎裂,隱約地,露出了些他為了撐起陸家進入商界,在一次次跌倒爬起中被打磨圓潤、戴上面具前,年輕陸白華的模樣。
他不發一言,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過了許久,他才說:“我知道了,你走吧。”
裴珠看出,他並未完全接受她的話。而她說得多少有點過了,這段對話,勢必讓他們的關系變僵。
但她寧願跟陸白華恢復點頭之交,也不想他繼續愧疚,並未多言,只轉身離開。
陸白華在原處站了很久,肩膀上落了不少花瓣,過了許久,才將視線從裴珠離去的方向移開。
裴宴一直到動靜完全消失,才甩了甩頭,晃掉上面花瓣。
她心情一時有些復雜,看向陸憑闌:“你清楚這些事麽?”
裴珠剛才簡單說了下當年的事。
剩下的,她靠猜也能補全大半。
陸憑闌點頭:“但我說了沒用。”
就好像向婉說了沒用一樣,他們並非愧疚的直接對象。
他略微低頭看向裴宴,她皺著眉,看上去心情有些沉重。
他猜到她在想什麽,說:“他只是需要一些時間習慣。”
陸白華的牛角尖鉆了太久,包袱也背了太久了,一時卸下反而不習慣。
他的陳年舊傷被裴珠撕開,淤血流出,需要時間愈合,那之後,他和裴珠的關系,才算是正式開始。
只是陸憑闌也沒想到,裴珠會這樣敏銳,撕得這樣幹脆。
到底是裴宴的母親。
沉悶的氣氛略微被驅散。
裴宴深呼吸一下,卻聽陸憑闌問:“你剛才,想說什麽?”
她剛才話說一半,被動靜打斷。
裴宴張了張嘴,她這會酒醒得徹底,因而體會到剛才自己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