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睚眥必報

季知秋對上他的神色,撓撓頭,清澈的眸子透出幾分歉意:“少主,這也不能問?”他面露難色,像是普普通通弟子被長輩責罵,委屈道:“那我不問啦。”

姜臨額角青筋暴起,一貫隱於和善溫雅面皮之下的殺機逸散而出,他手中“無渡”爆發了一聲刺耳的爭鳴。

“你,是怎麽,知道的?”姜臨一字一頓,說到最後尾音都變了調,眼神死死盯著季知秋無辜的臉:“季知秋,或許我應該叫你,伊燁”

季知秋輕笑一聲,扭扭手腕:“看來風澈是什麽都告訴你啊,他對你真好。”

他笑意吟吟,袖口一抖,翻出一沓符箓,執起一張側身朝姜臨貼來:“至於你就過分了,有那麽多小秘密,我隨便說出來一個,你說風澈會不會對你另眼相待呢?”

姜臨沒有理會對方的挑釁,揮劍格擋住他的動作,微涼的劍刃與薄薄的符箓相碰,易碎的紙張在此刻卻堅韌無比,姜臨感受到手下的巨大阻礙,下意識加深了力道。

季知秋玩味地瞥著他的表情:“姜少主,如果他因為你那些腌臜事選擇離你而去,你會痛苦嗎?”

姜臨充耳不聞,一言不發,只是握緊了劍柄。

銀白的劍身逐漸有白霜彌漫,符箓受冷開始皺縮,從邊緣的四角過渡到中央,最後觸及到季知秋的指尖。

劍氣化霜非常人可忍,侵襲人體如同蝕骨嚙心,季知秋避也不避,任由冰霜順著指尖滲透入體,只是收斂了調笑的神色:“你會痛死吧。”

姜臨皺眉:“與你何幹?你若再不挪開,你才是會痛死的那個。”

季知秋聞言撇撇嘴:“痛啊,可能吧。”

他慢悠悠地擡眼,像是完全提不起興趣,輕輕下壓指尖的符箓,然後松開手退了半步。

劍身上那層栩栩如生的冰殼裏,明黃色的符箓化作漆黑的灰燼,無聲無息地堆在角落,而那符箓的冰殼之上,是一節斷掉的指骨。

它的斷端飛速爬滿雪白的霜花,最後凝固成一根冰淩,與符箓的冰殼融為一體。

姜臨看了一眼,才明白過來。

劍氣已經完全侵蝕了這截手指,因此可以像掰斷冰柱一般掰掉指骨,甚至連半點血腥都不會逸散而出。

這世間他還不曾見過斷指之後可以再生的法術,自然認為每個人都不可能棄身軀完整於不顧,但他怎麽也不會想到,眼前之人竟然毫不顧忌,對自己這般地狠。

下一刻,姜臨似乎感應到了什麽,面色一變,飛身後撤。

紫色的電流從原本已經陷入冰封死寂的灰燼之中催生而出,細弱微小的靈力束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暴漲起來,交連的電鏈飛速成網,瞬息就爬到了姜臨的手背之上。

“刺啦——”

紫電落下皮開肉綻,電流沿著皮膚鉆入軀體,完全違反常識地開始沿著血肉傳導,如一尾毒蛇,正在瘋狂地圈占領地。

密密麻麻的電流束在皮下湧動,所過之處寸寸皸裂,姜臨忍著劇痛掃了一眼,立刻將手中的“無渡”脫手,靈力馭空,銳意無匹的劍鋒迅速割斷了被侵蝕的皮肉。

那團鮮血淋漓的皮肉落在地上,像是活過來了一般,翻滾蠕動了許久,紫色的弧光在其中騰躍,像是尋不到宿主,將那團血肉蠶食幹凈後終於偃旗息鼓。

痛感洶湧而上,姜臨眼前發黑,腳下有些不穩,他咬緊牙關,幾乎是難以抑制地發出一聲低吟。

這一聲落入季知秋的耳朵,他原本帶笑的表情忽地冷凝住。

血腥味濃重地席卷了滿屋,不同於尋常人的血,姜臨的血中摻雜著一股淡淡的清甜,季知秋往前挪了半步,輕輕嗅了嗅,扯著嘴角,想笑卻只能牽動部分肌肉,顯得怪異又扭曲:“挺好笑的,姜臨,我以前以為你是一個沒有痛感的可憐蟲。”

姜臨斂住神情中的厲色,掐了個法訣止血,諷刺道:“聽你這話的意思,感覺你才是那個可憐蟲。”

季知秋方才強行咧開的笑意瞬間收斂幹凈,整張面皮松松垮垮地耷拉下來,眸底的情緒翻湧著,像是有什麽要破土而出。

被這一句話激到了,他也懶得和姜臨廢話,冷冷地回了句:“你懂什麽,還是可憐可憐你自己吧。”

他一句話說完,開始一下一下地揪著斷掉的那半截手指,姜臨盯著對方連一滴血都未曾流出的斷口,心下暫避鋒芒的心思越來越強烈。

法術詭秘,各家兼容,此人遲遲不下死手,只為了拖延,怕是那邊已經刻不容緩。

他兩指合攏,“無渡”浮動升空,隨後清越的劍鳴呼嘯著直奔季知秋而去。

絲絲縷縷的劍氣滯留在季知秋周圍,他淡淡地瞥了一眼,揮揮袖,興致缺缺地點評:“空有其表。”

姜臨也不惱怒,不知何時,“無渡”的劍氣已經堆積如潮,以季知秋為眼,逐漸在周圍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旋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