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昏君第一步十二(終)

魏昭垂下眼眸,淡聲道:“先生若不嫌棄,我自是不介意的。”

他轉身倒了杯茶遞上,“先生喝茶。”

趙淮霽:“……”

又來了,他還沒忘記他上次給茶裏下藥的事。

他卻只是笑著,“不喝了,睡前喝茶容易起夜,睡不安穩,擾你清夢。”

他今日是府上的客人,他總不能把他打暈吧?

魏昭倒也不堅持,吩咐府中家仆過來收拾了屋子。天冷,府中燒了熱水洗漱,魏昭讓人打了熱水泡腳,泡了許久,直到身上也跟著暖起來了,這才起身寬去外袍,回頭問趙淮霽,“你睡裏側還是外側?”

趙淮霽道:“外側。”

魏昭也不跟他爭,到床裏側躺下,道:“麻煩季先生把燈熄了。”

趙淮霽應了一聲,吹滅了油燈,也解了外袍,躺在床上,蓋上被子。

想著說些什麽,耳邊卻傳來身側之人均勻的呼吸聲。

他竟然睡著了。

月色如水,透過敞開的窗子照在屋內。他能看到魏昭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隨著呼吸微顫。

躺進被子裏,趙淮霽能感覺到魏昭的身上很冷,比他之前體寒之時還要寒冷,仿佛是冰塊兒做的一般。

他近些年來很注意調理身子,躺下不久周身便暖了起來。

或許是察覺到了身邊的熱源,魏昭在睡夢中翻了個身,將身體縮成一團,忽地伸出手臂,抱住了趙淮霽。他身子極冷,被他抱住,趙淮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但他卻沒有推開魏昭,任由他這樣抱著,用自己體溫將他慢慢地暖熱。

他記得多年前也經歷過同樣的事,只是那時被暖熱的人,卻是他。

九年前。

當年只有十一歲的趙淮霽那日打獵歸來,在一個山谷之中遇到了埋伏,他騎了馬拼命逃跑,身後有數十人在追他,他心中極為恐懼,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跑到了一處斷崖邊。

眼前已無路可逃,追兵隨即便將他逼得無處可退。

“你……你們究竟是什麽人?”趙淮霽顫聲問,“為什麽要殺我?”

為首一人冷聲道:“過慧易夭,這道理你自己想不明白嗎?”

“是……我二哥。”趙淮霽想得明白,只是不願意相信,那個平日裏總是一臉笑意的二哥,會派殺手來殺他。只因他過於聰慧,極受父皇的喜愛。

那人冷聲道:“我們也是奉命行事,殿下到了地下,可別找錯了仇人。”

他不再多話,飛起身來,揮出了一劍,劍尖劃過趙淮霽的身體,幾乎將他的身體一分為二。趙淮霽被這劍勢帶得向後飛去,連人帶馬一起墜入了懸崖。

不知過了多久,趙淮霽迷迷糊糊之中有了一些意識,他眼皮很沉,有些睜不開,只覺得身邊很溫暖,似乎自己躺在火爐邊上。他的手微動了動,指尖傳來柔軟又溫暖的觸感。

他微側了身子,想抱緊那個溫暖的東西,但身子一動,只覺得痛徹心扉,猛地睜開了眼睛。

這才看到,他所抱著的不是火爐,是一個人。

那人和他年紀相仿,皮膚白皙中透著點紅潤,生得非常好看。他閉著眼睛,扇子般長長的睫毛微動著,唇角微翹,像是在夢中微笑一般。

趙淮霽呆呆要看了一會兒,那人緩緩睜開了眼睛,扭頭看到趙淮霽醒了,忽然露齒一笑,“你終於醒了,我還怕你醒不過來呢!”

他坐起身來,摸了件衣服披上,又是一笑,“餓了吧?我去給你弄些吃的。”

趙淮霽呆了一下,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

身上的傷已經被人用布條給纏好了,雖然纏得歪歪扭扭的。

他躺的地方是一個山洞,身下鋪著一床薄褥子,蓋的是一床半舊的棉被。山洞裏除了這些並沒有其他的用具,不像是有人常住的樣子。

那少年架起了幹柴,用火石點著了,將一口小鍋在上面架著,回頭沖著趙淮霽又笑了,“我給你熱點粥喝,喝了就不餓了。對了,我叫阿周,你叫什麽名字?”

趙淮霽張口想說話,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他嘶啞著“啊”了兩聲,聲音又低又啞,喉嚨很疼,根本無法開口。

阿周怔了怔,道:“原來你不會說話。”

他看向山洞外面,“你從那山上掉下來了,我路過撿到你。我跟師父和師兄弟們住在那邊的山上,但是我師父脾氣不好,他不會收留你的,我只能讓你在這裏。”

他收回目光,看向趙淮霽,“你怎麽受了這麽重的傷?是遇到土匪了嗎?”

趙淮霽默然半晌,點了點頭。

阿周道:“你昏迷了七日,一直在發燒,我這裏也沒有退燒的藥,只能用體溫幫你暖著。”

他伸了一下腰,“這幾天躺得我身上酸得很,好在你醒了。”

趙淮霽說不出話,只怔怔地望著阿周。

阿周又笑了,“我師姐整日裏羨慕我火氣盛,冬日裏都不怕冷。她說她夜裏連被窩都暖不熱,前些天我突發奇想,趁她不在時鉆進她的被窩裏給她暖熱了,結果你猜怎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