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家屬院後門比前門要偏僻多了, 是條窄窄的小巷,零星的幾盞路燈,地面年久未修, 坑坑窪窪, 夏婭時不時崴一下,但匡放背著格子言走得四平八穩。

“許叔是不是看見我們了?”夏婭不停回頭, 以為許萬林會攆過來似的。

匡放沒應她。

夏婭:“…那個阿姨還挺漂亮的。”

好傷心。

如果許叔是個像劉繼雄或者像家屬院像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渣男負心男, 夏婭就可以肆無忌憚對他進行人身攻擊, 把他罵得體無完膚。

可許萬林幾乎是家屬院每個女人的理想型, 哪怕他喪偶還帶了個兒子, 給他介紹對象的人也絡繹不絕。更何況,熟悉許萬林家庭情況的,壓根不會介意他帶個孩子, 因為他帶著的孩子不是普通孩子,他的孩子是格子言。

她們都很清楚, 這樣的小孩,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生出來的, 白撿一個,好不歡喜。

匡放背著格子言進了電梯, 電梯裏靜悄悄的。

“放哥, 放我下來吧。”

匡放耷拉著眼皮的顫了一下, 接著彎腰輕輕把格子言放到了地上, “我還以為你真睡著了。”

站到地上,醉意還在,格子言差點沒站穩, 他呼出口氣,“那麽顛, 哪那麽容易睡著。”

快到了。

匡放朝旁邊面色如常的格子言投去一眼,他摸摸鼻子,“你看見許叔了?”

“嗯。”

“…那我們閑得帶你從後門繞。”

不管匡放是不是為了安慰自己才故作什麽都沒發生,像平時一樣和他插科打諢,格子言都還是忍不住笑出聲,“我也沒料到你們的反應比我還大。”

“你還笑得出來。”

與匡放各自打開自家的門,格子言的注意力都在前腳剛回家的許萬林身上,他身後的匡放只是將鑰匙插在門孔裏,微微偏著頭,余光瞥著身後的格子言進了門。

等格子言將門帶上,他才擰動鑰匙,推開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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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許萬林從書房裏出來,聞見屋子裏的酒氣,走近了格子言,發覺格子言是酒氣飄散開來的源頭,眉頭一皺,“怎麽還喝酒了?不怕過敏?”

格子言換鞋的動作比平時要慢半拍,他撐著櫃子,大半張臉浸在光影裏,看不清情緒,“運動會結束了,班主任請客吃飯,大家高興,所以喝了點。”

“再說了,我又不是所有酒都過敏。”格子言換了鞋,把鑰匙和書包一塊兒放下,步伐輕松了許多。

許萬林想跟格子言聊聊天,他倒了杯水遞過去,格子言不露痕跡地避開,“我去洗澡。”

洗手間寬敞,洗漱用品在一個三層小推車上擺放得滿滿當當,上面的三分之二都是當初格星星跟許萬林一個個挑出來的。

小時候,格子言幾乎是住在醫院裏,三天兩頭的感冒發燒,偏偏又不是什麽要人命的大病,過敏、支氣管炎、哮喘…他吃的用的都要格外仔細。

後來長大,格子言自己就能照顧好自己,他能精準避開自己不能吃的不能碰的,在春暖花開的季節他不用任何人提醒就會自己戴口罩,隨身備著氯雷他定。

那些在別人眼裏很麻煩的事情,比如只喝熱水或者常溫的水,比如不吃太燙的食物,比如夏天去哪兒都撐遮陽傘…他們覺得格子言活得太累,但格子言已經習慣了,這些需要注意的點點滴滴,已經成為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格子言聽格星星的話,一直有在努力健康地長大。

格星星也說過,對以後可能出現在許萬林身邊的漂亮阿姨,要像對她一樣。

格子言將洗發水擠到手心裏,溫熱的水流順著發梢匯成一條條水柱淌下來。

他此時真想找匡放和夏婭請教如何說臟話的心得,至少罵出來,可能不會像現在這樣憋得慌。

他洗完澡走出浴室,許萬林還坐在客廳裏,手拿著遙控器,但電視上播放著廣告。

“……”

“小言,過來陪我坐會兒。”許萬林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格子言走過去,坐下。

許萬林開門見山,“你剛剛看見了伊阿姨,你覺得她怎麽樣?”

格子言慢慢往沙發靠背上靠,他眉眼耷拉著,像一只現在心情很不爽的高貴波斯貓。

他的表現在外人看來不明顯,了解他的話,這已經是在擺臉子了。

“很漂亮。”格子言說道。

“伊阿姨是我老師介紹的,我老師與你外公有三十幾年的情誼,雖然你外公沒聯系我,但我知道這中間少不了你外公的牽線。”

“伊阿姨知道我的情況,我也如實告知她,她永遠不可能取代你媽媽……”許萬林摘下眼鏡,他用力搓了把臉,“今天晚上是我跟她第一次見面。”

他的肩背要比格子言寬闊許多,如今卻內扣起來,他伸手握住格子言搭在膝蓋上的手,父子倆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許萬林埋首進膝蓋,“光是見面,都使我覺得我背叛了你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