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歲之前的事, 賀延庭有一些模糊的印象。

他手臂有一片燙傷,他隱約記得好像是自己扒了熱水,有一個女人拉著他的手在自來水管下沖洗。

記憶裏還有一個小女孩, 他們坐在台階上分蛋糕吃。

在賀然婕沒告訴他這些之前,賀延庭一直以為那個人是保姆,小女孩是保姆的孩子。

“她們現在在哪兒?”賀延庭眉頭緊蹙, “是老爺子不讓她們回來?”

賀然婕搖搖頭, “不是你爺爺,是你媽媽自己走的。”

“為什麽?”

“……因為你媽媽把你爺爺當做殺父仇人。”

沈亭州眼睛一下子就睜大了, 這麽狗血的嗎?

賀延庭顯然也沒料到, “殺父仇人?”

賀然婕長長地嘆了一口,“你爺爺年輕時, 拿了家裏五十萬創業, 那個時候房地產還沒現在這麽發達,他看準這個行業的前景, 跟大學認識的朋友合夥開了建材公司。”

這個朋友就是賀延庭的外公, 謝堂。

在政策的加持下, 這個行業果然飛速發展。

但昔日兩個好朋友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大, 最後的賀延庭外公另起爐灶,開了一家建材公司, 不僅挖走了公司很多客戶, 還把賬目搞得亂七八糟, 一度經營不下去。

最後還是老爺子的父親出手幫了兒子一把。

因為這件事, 老爺子乖乖回去繼承家業, 建材公司也重組並入了集團。

背靠大樹, 建材公司良性發展,很快就成了行業龍頭。

賀延庭外公的公司正好相反, 沒幾年就沒落了,還欠下一大筆外債,走投無路的他選擇跳樓。

謝堂父母一直覺得是老爺子打壓公司,間接害死自己的兒子,因此給孫女灌輸了不少仇恨思想。

賀延庭垂著眼,神色模糊不可辨,“所以她是為了報仇,才接近我爸的?”

賀然婕很輕地點了一下頭。

賀延庭沒問老爺子到底有沒有故意打壓謝家的公司。

如果他是老爺子,他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搞垮對方,因為背叛者絕不可原諒。

許久,賀延庭澀然問道:“那我爸的死……跟她有關?”

沈亭州虎軀一震,居然還是一口be的瓜!

媽耶,這瓜有點苦啊。

一旁的周子探從牙縫擠出一句,“這個女人居然害死了舅舅!”

看了一眼咬肌緊繃的周子探,沈亭州:小周,代入感別太強。

因為賀然婕,周子探對賀家人有著天然的好感,包括素未蒙面的舅舅跟姐姐。

周子探咯吱咯吱地咬著牙,比賀延庭還要憤怒。

其實賀然婕也不知道,賀爭的死跟謝衣濃有沒有關系。

謝衣濃接近賀爭是為了報仇,賀爭卻實打實地愛上了她。

當年的老爺子很開明,他一生驕傲,再加上能力出眾,對聯姻那套壓根不屑一顧,因此沒阻止兒子娶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孩。

婚禮上,謝衣濃曝光自己是謝堂的女兒,給了賀家好大一個難堪,也深深傷害了賀爭。

那之後,謝衣濃就消失了。

過幾年她才回來,扔下一個男孩又走了。

賀然婕苦笑著說,“本來你爸爸都已經要放棄這段感情了,但她一回來,你爸爸又覺得對方心裏可能還有他,不然不會生下你。”

沈亭州:這個想法……有點子自我攻略那味了。

不過,賀爸爸到底是怎麽去世的?

賀延庭也問,“後來呢?”

陳年的傷疤再次翻出來,哪怕過去多年,仍舊讓經歷者感到錐心之痛。

賀然婕頓了許久,才繼續說——

“後來他查到你還有一個妹妹,不顧你爺爺的反對,執意要去找她們。是我放他走的,坐的周之衷的私人飛機,兩個月後,我們就收到大使館的消息……”

賀然婕眼淚掉落,聲音哽咽發顫,“趕過去的時候,只見到你爸爸的屍體,你爺爺一夜間白了頭發。”

賀爭去的那個國家很亂,誰都不知道他在當地發生了什麽。

賀爭身上中了兩槍,致命傷在胸口,賀老爺子認定是謝衣濃幹的,不許家裏人跟賀延庭提及她。

聽到這裏,沈亭州沉默了。

難怪江寄捅傷賀延庭那天,賀老爺子會說出那番話,原來是想到自己的兒子。

賀然婕心疼地望著這個從小看大的侄子,他的眉眼跟賀爭十分相像。

每次看到他,賀然婕都會想到自己的哥哥。

她一直覺得都是自己害的,如果她當時沒有違背父親的意思,偷偷放走賀爭離開,人也不會在異國他鄉出事。

“延庭。”賀然婕用氣音說,“不要找江寄了,放過他,也放過自己吧。”

賀延庭沉默著,眼底陰影沉重。

半晌,他開口,“我們不一樣,姑姑,我跟江寄不是他們,我們是可以有未來的。”

他愛江寄。

他不會放江寄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