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這個結論雖然看似突兀, 但其實只要將那些錯綜復雜的線索一一捋清,其實也不難得出。

若最後的結局早有定數,秦遊的回溯不會導致任何改變, 那麽他將在千年前的生存遊戲中死去, 而唯一的生存名額則被覓羅奪取。時穆用神鳥一半的心臟結束彼岸的永夜,另一半的心臟給自己續命, 支撐到千年後的秦遊因為尚不明確的原因返還。

但最值得在意的一點就是, 在千年後秦遊墜入血池之後,他確信自己目睹了時穆與覓羅的對峙,並且自那以後,這個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謎團就一直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為什麽時穆要問覓羅另一半的心臟在哪裏?

也就是說, 覓羅說謊了。

時穆並不知道另一半心臟的下落, 也就是說,他沒有拿那半顆心臟續命。可既然如此,他又是怎麽從生存遊戲中活下來的?

只有一種可能,他本來就是神鳥的後裔, 受到了這個世界的法則的庇護。而覓羅的後半句也許從某種層面來看並沒有騙他。正因為時穆的特殊血脈,他才能窺測到遊戲本源的真相。

這幾乎已經是唯一能解釋一切謎團的答案, 所以秦遊在發問時情不自禁地用了強硬的語氣,也許從第三者看來, 顯得非常咄咄逼人。

時穆當然不會懼怕這樣的秦遊, 然而他的眼神中卻反常地顯露出一絲逃避, 甚至是退卻和怯意,他錯開秦遊的目光,就像是犯了錯被主人逼問, 於是立刻飛機耳夾住尾巴的大型犬。秦遊倒也不會誤解為這個小鬼到這一步還能撒嬌跟他打馬虎眼,他上前一步, 一把拽住對方的領子,重新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到一個對方迫不得已面對現實的程度。

然後,他敏銳地看見對方毫無血色的臉上,竟然泌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嚇成這樣?

秦遊咂舌,覺得莫名其妙。但很快他就察覺到是自己誤會了,因為他從時穆低垂下的眼睛和輕微顫抖的睫毛,以及手裏有些潮濕粘膩的觸感中,發現對方是在忍耐疼痛。

看來是在剛才的壓制中,時穆的傷口裂開了。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剛才還能置之不理的那股誘人的香氣好像形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秦遊從頭到腳包裹了起來,好在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使他強忍住撲上去狠狠啃上幾口的沖動,松開時穆被捏得皺巴巴的衣領,轉而去商城裏買點傷藥。

然而下一刻,剛才還一副弱柳扶風模樣的時穆卻搖了搖頭,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掌揉了揉秦遊的後腦勺,然後不由分說地將秦遊按向了自己的頸窩。

再往下一點,就是正在滲出血液的傷口。

“嘖。談正事兒呢,幹嘛?“

秦遊一個措手不及,嘴唇上已經沾了一些血漬,剛要炸毛,而時穆已經用自己的行動回答了他。

他低著頭,在親吻秦遊的發頂。

這個舉動就像是心臟有一塊最柔軟的地方被羽毛尖尖撓了一下,秦遊鬼使神差地閉上眼,也親吻了一下他的傷口。

他當然不會跟禽獸一樣舔舐掉那些新鮮溢出的血液,這一下也權當陪小孩胡鬧了,只是在嘴唇離開後,他不知出於惡作劇心理,還是的確情不自禁,他忍不住伸出舌尖,嘗了下那不斷引誘著他的氣味來源。

然後他感覺到身前這個雖然還沒完全發育成熟,但早就初見成型的年輕身軀明顯地顫抖了一瞬。

饒是秦遊對這類的事情再不感冒,也意識到有些不對勁。那些盤踞在時穆身上的傷痕看似猙獰,但凡是個正常人,挨了這麽幾下恐怕早就一命嗚呼。而時穆不說活蹦亂跳,跟他過招的力氣顯然有所保留,顯而易見,他的身體素質早就超出人類範疇了。

感情秦遊以為這小子是真疼,再不濟也只是裝病跟他蒙混過關,沒想到這一層下面還夾帶了個□□的招數,雖然他不吃這一套,但也不由得扼腕嘆息:這小子失蹤一趟,已然回不去最初那副清純模樣了!

於是秦遊臉一黑把人推開:

“覓羅把你們帶到酒宴上來,到底有什麽目的?是不是要用什麽手段挑撥金/商兩家的關系?”

關於神鳥血脈的問題,時穆沒有正面回答他,他倒也大概猜出了其中的原因,而心中的答案早已昭然若揭,也不必繼續追問。接下來的問題才是當下最關鍵的。

這一次,時穆幾乎立即點了點頭。

秦遊還想開口,時穆突然面色一凝,一只手將食指豎在唇邊,另一只手掌在他肩頭按了按,示意他將身子放低一些。

秦遊只好照做,並且順著時穆的目光看去,只見不遠處的長廊裏幽靈般閃現出一批青面獠牙,身材無比高大的黑衣怪物,浩浩蕩蕩地朝著靜檀和商小少爺消失的方向過去了。

此番陣仗如此顯眼,若是方才在宴會上出現,必定會被秦遊注意到。既然憑空出現,若不是商家私底下養著的一批人馬,很有可能就是某個位高權重的貴客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