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在時穆養傷的這段時間, 秦遊雖然通過觸發一些支線任務賺取了一些積分 ,但終究是杯水車薪。要想在這個生存遊戲中存活下去,他和時穆必然會遭遇擁有高積分且實力強勁的怪物, 除了不斷賺取高額積分提升自己的競爭力, 他沒有其他能夠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中活到最後的辦法。

所以秦遊在隨軍出征的過程中,在恰到好處地降低存在感以保證不過分出引起他人注意的前提下, 他幹活異常賣力。

其實這支軍隊的定位模糊且滑稽, 所以往往令大多數保守派的貴族們嗤之以鼻,認為這群自不量力,不將神鳥庇護放在眼裏的同族只是在資助不值錢的螻蟻們源源不斷地上前送死,卻又好面子套上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然而對於身處隊伍的士兵來說, 他們所謂的“出征”又何嘗不是令人啼笑皆非。

他們的敵人是未知的災難和沒有神智的怪物, 他們所謂征途,是要麽屠殺,要麽在覆滅一切的災難中垂死掙紮。

於他們而言,勝利是什麽?

沒有人能給出確切的答案。

兵營裏招收的大批新兵填補了之前死亡傷殘人數的空缺。與之前不同的是, 在大片灰敗憂愁的面孔中間,參雜著幾個不至於那麽悲慘的陌生臉容。

“如果對岸真的有安全的地方, 我就和我的母親搬去那裏。”

有個新加入的士兵在船上說道。

所有人都對於他這天真的想法都不以為然,除了那些了解這個年輕熊妖近期遭遇的妖怪。

他和他的母親相依為命, 並剛因為拆遷被趕出了賴以為生的舊房子, 只能四處流浪, 迫不得已才選擇入伍。

然而他的絕望和無可奈何,只能稱得上整支軍隊中十分渺小的一部分。

牛頭將領規劃的航線仍然優先抵達之前的那座島嶼,隊伍裏準備了比上次更豐富的輜重, 他上頭的貴族們似乎這次野心不小,除了要將那座島上的大致分布全都摸清楚, 甚至還有進一步探索海上其他區域的打算。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當他們按照原先的路線航行到一半時,海上突然狂風大作,傾盆大雨和滔天巨浪嚴重阻礙了船隊航行,風暴將這天地間如同滄海一粟的輪船玩弄於鼓掌之間,仿佛有上天伸來的無形巨手正在把軍隊拖拽進未知的深淵中。

士兵們在顛簸的船艙裏拼命抓住身邊可以夠著的一切能夠穩定身體的物體,舷窗外是劈頭蓋臉湧來的颶風和海水,即使他們身強力壯,卻不免在天災裏顯得無比弱小。

情況穩定一點後,秦遊一巴掌拍醒了一個鄭抱著欄杆嘴裏六神無主地喊著“神鳥保佑”的士兵,他才手忙腳亂地跟著其他人一起找容器將船艙裏的海水舀出去。

風暴停下後,輪船已經偏離航線很遠。

海面上卻起了濃霧。

屢遭不順的牛頭將領這下就算再不甘心,也只好下令返航。

殊不知天意弄人,在濃霧和羅盤針失靈的時候情況下,船迷失了方向。

漆黑的天空不時被慘白的閃電劈開,緊接著是撼天動地的雷鳴,士兵們蜷縮在潮濕的船艙中,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絕望。

秦遊同樣坐在角落裏,他聽見隔壁地艙室裏牛頭將領和副將壓低音量的爭執聲,手裏握著那方早已濕透了的手絹。

他想了想,最終覺得沒必要浪費一次使用的機會,又再度揣回了口袋裏。

自從他從系統的倉庫裏接受這份獎勵品時,便一眼認出了這是千年後時穆分出的那部分靈魂遞給自己的東西。

原來那張傳遞了最後一次信息就灰飛煙滅的絲絹,是他曾經親手交給時穆的。

只用三次就會失去效果的物件,對方是怎麽保留這麽長時間的?

秦遊靠在舷窗前,默不作聲地將這些疑問拋向腦後,觀察著窗外的景象。

不知過了多久,他渾身一緊,連忙調整姿勢探出窗外——

時間前方濃霧籠罩之中,幽幽地顯現出一抹島嶼的輪廓。

***

距離秦遊隨軍遠征已經過了三日,一去就是渺無音訊。

時穆不知多少次從無窮盡的噩夢中驚醒過來。

背後的衣料早已被冷汗浸濕,心臟仿佛要掙脫胸腔的束縛一般瘋狂跳動著。他撐著冷硬的床鋪坐起身,無可回避地回憶起夢裏的片段。

他徒勞地妄圖抑制住夢魘的侵蝕,將無名指上的銀戒拿到月光下看。

這三日來,這個小小的戒指是他唯一的慰藉。

冷硬的金屬表面隱約倒映出一抹形銷骨立的虛影,時穆看不清這模糊的影子,卻猛然對那麻木的目光憎惡不已。

一聲巨響後,他忽略被自己砸出裂縫的那面墻壁,以及指背關節上斑駁的淤痕,他平復呼吸,仿佛從來都沒有這樣冷靜過。

時穆取出枕下的絲絹塞入貼身的口袋裏,隨後披上大衣,妥善準備了一切可能派上用場的物件,面不改色地承受著傷腿的劇痛,緩慢下床,推開房門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