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是怎麽個不太平法?”潘垚問道。

季茹娘搖了搖頭, “我們知道得也不多,天寒地凍的,外頭鳥悄鳥悄, 我們也不愛出門, 去哪兒都不若家裏方便。”

潘垚附和了一句,“對,我阿娘也常說, 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

“是這個理兒!”季茹娘瞅著潘垚, 那是越瞅越稀罕,話頭能說到一處去!是投緣的小姐妹了。

“是我家官人的族叔傳了信來,特特叮囑了我家官人, 讓他莫要和人隨便出門耍,不去偏僻,不去少人煙的地方, 便是鄉試,也得和相熟的人結伴一塊兒走, 正經投宿,莫要去荒廟野觀。”

她壓低了聲音,小聲道, “鬧鬼呢, 山裏有山魈, 便是城裏也不太平,鬼怪都厲害著, 說是漂亮的面皮一蓋,就跟穿人的衣裳一樣,咱們眼睛可分辨不出來。”

說到這裏, 季茹娘是又興奮又害怕,有一種莫名的激動,就像聽著詭異的坊間故事一樣。

想到了什麽,她一雙圓眼上下瞅了瞅潘垚,水光波動,裏頭漫上了擔心,猛地將潘垚的手拽住。

“阿垚妹子,聽嫂子一聲勸,不若就在嫂子家住一段日子吧,等開春驚蟄過了,路上好走了,咱們再去尋你阿兄,別擔心,家裏有地兒住,我們都是正派人,你大哥日日在屋子裏苦讀,打擾不到你。”

潘垚知道她這是關心自己,反手握上季茹娘的手,輕拍了兩下,寬慰道。

“沒事的,嫂子,公雞是至陽之物,大公雞又被嫂子養得水光亮華,更是神勇,和它一道上路,有它作伴,沒什麽好擔心的。”

季茹娘見潘垚執意要走,有幾分舍不得。

不過,到底是尋親的大事,將心比心,要是自己和阿妹走丟了,定也是牽腸又掛肚。

“那你路上多加注意,嫂子便不多說了,我去給大公雞喂食,一會兒再給你做一些好帶的幹糧。”

“這——太麻煩了。”潘垚有心推拒。

身為元神,便是不吃都不要緊,只要她勤奮修煉日華月魄,這會兒啊,她就跟夏日樹上的蟬一樣,吃風喝水都能飽。

“和嫂子還客氣什麽,”季茹娘起身,她笑吟吟地將潘垚壓下,“你呀,喚我一聲嫂子,就把我當自家人來看,你坐你坐,這會兒多烤烤火,一會兒出發了,可不好找烤火的地方。”

潘垚坐回了灶膛邊,耳朵邊有火光燃燒木頭的嗶啵聲,還有季茹娘趕著公雞母雞吃食的聲音,時不時的,還能聽到屋子方向有男子低聲讀書的聲音。

天光愈發的明亮,晨時的空氣帶著冷意,卻也格外的清冽。

……

帶著一水囊的熱水,幾張卷餅,又問了趙傑福族叔的信息,潘垚辭別了季茹娘,帶著大公雞往前走了。

“阿垚妹子,尋到兄長了,要是方便,也給嫂子捎個信呀。”

季茹娘扶著木門,瞅著那漸漸走遠的人,依依不舍地喊了一聲。

“好!”清脆的聲音透過清晨的薄霧傳回來,一並而來的,還有兩聲大公雞嘹亮的啼叫聲,似是在告別舊主人。

“這麽投緣啊。”不知什麽時候,在屋子裏溫書的趙傑福走了出來。

他穿著一身厚襖子,手插在袖筒裏,脖子微微了縮著,背影上瞧去就像個農人,這會兒探頭往外瞧了瞧,還頗為稀罕地嘖了兩聲。

“咱們家這大公雞,有這麽聽人話的嗎?”

可不是聽人話麽,只見晨光落在羊腸小道上,路兩邊是結了冰晶的樹,枝丫朝天,沒有一分一毫的葉子,卻也不掩冬日好風光。

小道上,一身灰襖子,頭戴氈帽的小姑娘腳步輕快,身邊是毛羽艷麗的大公雞。

大公雞兩只細伶伶的腿踩在小路上,時不時撲棱下翅膀,瞅著就像小姑娘和大公雞在相互追攆一般,都不會走錯道。

季茹娘遲疑了下,也覺得自家這大公雞變聰明了些。

“大概是物隨主吧,阿垚妹子瞅著就是個聰明的,大公雞跟了她,腦袋靈活也不稀奇,對,就是這樣。”

趙傑福好笑地搖頭,傻媳婦,這不是拐著彎說自己不聰明麽?

憨不憨!

……

離了趙家,潘垚一路向南邊而去。

她都問清楚了,趙傑福的族叔喚做趙大寶,老仙兒給她說過的故事裏,倒是沒有提過老師父的名字,她將老仙兒壓箱底的那些手劄和記錄都瞧過,也沒見過小廟一派開山祖師爺名字的記載。

倒是後人提過一句,說是趙姓的大師,善占蔔。

按老仙兒的說法,這叫做只做事、不留名,行的是大道。

今兒聽了季茹娘的話,潘垚心裏起了狐疑。

哪裏是啥大道呀,說不得是老師父嫌棄自己的名字不夠響亮,這才不愛留名。

姓氏相同,從皮行轉巾行的經歷也相同,潘垚有九分九的把握,這趙大寶就是她小廟一脈的老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