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被拘了兩年, 曬著月亮和太陽,睜眼閉眼就是院子裏那繁茂的枇杷樹,蓬頭鬼被吊在屋檐下, 吹著風, 搖著身子,無聊得厲害。

就差沒把枇杷樹上有幾片葉子, 數了個清楚!

一朝得了自由,瞧著潘垚的身影不見蹤跡,一個蹦跶, 如村子裏撒歡的狗兒, 轉瞬時間, 這兒也不見蓬頭鬼娃娃的身影了。

很快,它依著記憶,尋到了當初聽墻角的地方。

時光從不為誰停歇, 九零年正是社會大變化大騰飛的時候,只短短的兩年,原先棚戶密集,如貧民窟一樣的地方也大變了模樣。

路上鋪上了水泥, 道路寬闊了,兩邊的木頭房也少了許多。

取而代之的是高高的樓房。

人多了, 也熱鬧了, 可這熱鬧和原先的卻不一樣。

原先的熱鬧是窮開心, 如今經濟發展,日子有奔頭, 個個都穿著色彩鮮艷的衣裳,精氣神都不一樣。

一團幽火懸浮虛空,蓬頭鬼娃娃瞧著這一切, 只覺得自己像土包子一樣,瞧啥啥稀罕!

都怪那小大仙,拘著它曬著它,芭蕉村那小地方,再給它一百年時間,還是那窮酸的土旮旯地兒!瓜累得它都土了。

想當初,它上床鬼聽著墻角,時刻走在吃瓜的第一線,怎麽可能會土?它摩登著呢!

仗著潘垚不在,蓬頭鬼娃娃在心裏可勁兒地埋汰了潘垚幾句。

……

小賣部已經沒了,整條街都不一樣。

如今,街邊多了好一些的大排档,鴨梨形的燈泡牽在外頭,落日才堪堪下到山頭的另一邊,天畔還有霞光漫漫,不差錢的店主已經將燈點上。

小燈泡串掛了一串又一串,有霓虹的色彩。

蓬頭鬼娃娃不死心。

搬了它就找不著了?

不可能!萬事難不倒它上床鬼!

只見蓬頭鬼須發大張,如一團燃燒的鬼火一樣,一頭奔進了虛空之中,像小狗嗅路一樣,嗅著記憶中小賣部老板和老板娘的氣息。

上床鬼對聽墻角的執念,無人能及。

……

這是一處村子。

夜色漸深,秋風呼嘯地卷過遠處細密的樹林,樹枝微搖。地上的樹影如鬼手一般,在風聲中張牙舞爪的肆掠。

已經是夜深時候,村子裏還有動靜,仔細聽去,是機器運轉的聲音。

徐春枝在廚房燒著菜,一只手拿著鏟子,另一只手垂在一邊。

她鏟著菜,神情卻有些出神。

“糊了糊了!”身後有著急的男子聲音傳來。

徐春枝一驚,定睛一瞧,果然是要糊鍋了。

“哎呀,糊了糊了……水呢,水呢,我水呢?”手忙腳亂了一翻,眼睛四處瞧,徐春枝這才尋到了水瓢,舀了一些水到鍋裏。

只聽“滋啦啦”的一聲響,菜裏有黑色的雜質漂浮。

徐春枝有些懊惱。

“欸欸,怎麽就煮成這樣了?”說話的是徐春枝的丈夫賴慶豐。

這會兒,他從後頭探頭瞧來,瞅著一鍋有些糊了的菜,臉上也是肉痛又惋惜的表情。

“算了算了,將就著吃吧,”走出廚房,在外頭的石階上拍了拍身上的灰,洗了手拿了碗筷,又從木桶裏裝了滿滿一碗冒尖兒的幹飯,這才上桌。

賴慶豐扒了一口飯,又咬了一口菜,皺著眉含糊道。

“春枝,要不明兒還是做一鍋鹵味兒吧,最近天氣轉涼,東西耐放,煮一鍋能放兩三天,省得每次還要煮菜,麻煩!”

他夾著一筷子糊焦的菜,眼睛一閉,往嘴裏丟了去,囫圇地嚼了嚼,又道。

“再說了,你做那鹵雜好吃,下酒!”

既然說起了酒,忙活了一整天的賴慶豐便想喝上兩杯了。

擱了筷子,轉身,去角落擱著的箱子裏尋一瓶啤酒。

“麻煩也不是你麻煩!”徐春枝沒好氣地嗆了一口,“鹵味這東西,你沒吃傷,我還做傷了呢。”

“你道只要下鍋鹵一鹵就成?前頭工作多著呢,要宰要洗,還得拿豬毛夾夾毛,不然你以為這家家都能做的東西,它憑什麽賣得出去?憑的是好吃!東西做細致了才好吃!”

“之前是做生意,沒法子,這才一早就起來忙活。要是只做給你吃……”徐春枝翻了個白眼兒,“得了吧!你還是做夢來得快一些。”

被撅了回去,賴慶豐也不以為意。

這是啥,這就是毛毛雨!

他不和婆娘計較。

起酒器沒尋著,賴慶豐索性也不找了,兩根筷子捯飭整齊了,對準了酒瓶子,一個用力,酒蓋被撬了起來。

徐春枝瞥了一眼,臉皮子耷拉了下,“別老是喝酒,這東西沒什麽好,你不記得咱們開小賣部時候瞧的事了,那來賒賬的,日子過得艱難的,十有八九,家裏有一個愛喝酒的男人……這就不是啥好東西!”

懶漢才喝酒!

“知道知道,我都省得,這不是瓶蓋子起都起了麽,就別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