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怎麽這麽大的風。”

莊東福擡手遮住了眼睛, 微微側頭,身下的腳步都不自覺地成了弓字步,降低重心。

“乒乓——”

“砰!”

莊家這處有颶風起,風卷得院子裏的盆子籮筐鐵桶到處亂砸, 混亂中, 只聽一聲頗大的聲響。

莊東福側頭看去, 就見許麗雲被風刮起,重重地砸進了院子西角。

那兒堆著兩袋化肥袋, 裏頭裝了翻曬過的鴨糞肥, 這會兒,化肥袋都被撞破了,她大半個頭紮在裏頭。

鴨糞味重, 曬幹還有粉塵,許麗雲吸了一鼻子,鼻孔都被填堵得滿滿, 被嗆得拼命咳嗽。

莊東福縮了縮脖子, 馬步紮得更穩了, 手是一絲半點也不敢松。

也、也不錯了,埋汰是埋汰了點,還是倒蔥栽……不過,好歹那鴨糞肥柔軟,還護住了腦袋, 不幸中的萬幸。

……算是走狗屎運了?

不不,是鴨屎運!

莊東福漫無邊際地瞎想,不想不成啊,不想他心慌慌!

不知何時,天色愈發的黯淡, 莊家這一處宅子就像是處在風眼之中,隱隱地,眾人還能聽到雷鳴的轟隆聲,風雲朝此處匯聚而來。

在這風眼之中,有兩人的身影巍然不動。

灰袍的僧人閉著雙眼,左手立掌,右手的大拇指虛撥佛珠,只見他越撥越快,臉色也愈發的難看,青中透白,似失了血色。

他的對面,山茶花樹自成天地,風雨無侵。樹下,小姑娘席地而坐,同樣雙眼緊閉。

好似越戰越暢快,她的臉色由原先的白,漸漸恢復紅潤,只見杏眼闔上時,眼睛處有淺淺的眼痕,相碰的睫毛長長,微微顫顫。

她天生生了個笑模樣,好似下一刻就要睜開眼睛,沖人甜甜一笑。

狡黠,機靈,鮮活……

天色將黑未黑,天邊有山巒的輪廓,一陣風從遠處拂來,廣袖寬袍的仙人落下。

玉鏡府君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胎身命。”

見潘垚好端端的,玉鏡府君懸著的心放了下來,視線一轉,很快便注意到了坐在潘垚不遠處的許風和身上,知道這便是自己方才心神不穩的原因。

楊梅頭和尚的背後半浮一道虛影,手中盤一串的佛珠,只見他眼梢細長,視線直視潘垚的元神,嘴巴張闔,無聲地念著佛經。

每一次撥動佛珠,便有一道寶光綻出。

玉鏡府君一眼就瞧出了這道虛影的來歷。

胎身命,人身後還有一魂的真童子。

觀其氣息,原應是幽都神官前的童子。

此處颶風起,風炁如刀似劍,玉鏡府君擡眼看去,就見風眼之中,潘垚的元神手握打鬼棒,身形如風似光,又似一尾靈活的魚。

無邊的天際便是汪洋的海。

佛珠寶光灼灼,本應有一百零八的珠子,這時只剩一百零七。

小姑娘越打越激動,見她眼下沒有吃到虧,玉鏡府君便沒有插手,只是負手而立,目光落在半空中纏鬥的氣勁上。

廣袖迎風,如雲浪翻滾。

都說天下武學盡出少林,此話果真不假,隨著寶光每一次的綻放,裏頭都出現一個武僧,半赤胳膊,穿一身黃色的僧服,腿部纏紮著黑帶,利落又悍勇模樣。

他們或使棍,或使刀,或赤手空拳……

潘垚越打越激動。

自打修行後,她便愈發的耳聰目明,瞧著什麽東西,不需要多琢磨便能知道其中的竅訣。

在你來我往中,潘垚也學了武僧的招數。

打鬼棒橫斜著刺出,打碎了面前飛旋而來的一顆佛珠,用的是上一顆佛珠中武僧的招數。

佛珠串已經黯淡了大半串,在佛珠串上又一顆佛珠亮起的時,潘垚皺了皺眉,心下也有些著急了。

她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打鬼棒。

牛頓先生說得對,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打鬼棒每一擊打佛珠,擊去上頭的寶光時,打鬼棒也吃到力,受到了傷害。

這個時候,握在手中的打鬼棒發出嗡鳴聲,潘垚能夠感覺到,要是再不管不顧地擊打下去,打鬼棒會碎了去。

打鬼棒簌簌而響,在潘垚手中嗡鳴,似在催促著繼續,它不要緊,還能再戰十個百個回合。

潘垚捏緊了打鬼棒,卻是心中不舍。

她的朱元帥,她的孟元帥……

嗚嗚,不行,她舍不得。

這該死的大和尚!賊禿!

潘垚遷怒,瞪了下頭盤腿而坐的許風和一眼。

“小心!”

時刻看著氣勁中心的玉鏡府君眉眼一沉。

只見他寬袖一拂,一道靈炁正要迎上那一分為二,從旁邊襲來的佛珠,下一刻,就見小姑娘的身形在半空中一轉,如鷂子翻身一般。

她躲過去的同時,也不忘追擊。

“砰!”一聲巨響起,如雷聲轟鳴。

許風和身後那道舉巨大的虛影都停滯了片刻,本無波無動,猶如古井一樣幽幽深深的眼眸看了潘垚一眼,又低頭看持在右手上的佛珠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