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她真這麽說的?”

屋子裏, 陳柏升圓乎著兩只眼睛,問起潘垚說過的話,眼睛裏頭還有幾分忐忑。

“是啊,”石娟坐在床榻邊折著衣服,隨口應道。

“人家說了,活人命的恩情大如天,你可得好好的感謝。”

“心裏謝還不成, 逢年過節時候得供一桌做謝禮,這錢不能從我這兒拿,得你自己賺, 這樣才心誠。”

石娟瞥了陳柏升一眼,就見他憋著一張苦瓜臉。

都說十年修得同床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她疊衣服的動作頓了頓, 難得地多說了兩句。

“我瞧小大仙說的也在理, 嘴皮子一掀, 吐謝謝兩個字,不免輕飄飄又沒個分量, 聽你話裏的意思,那小鬼不是個心大的, 你謝得不夠到位了,仔細人又回頭來尋你。”

“做我們這一行的都知道, 有一些小鬼就是好捉弄人,捉弄成功了一回, 它尋著樂子,下次還愛尋那人。”

“說不得…你還得遭一回罪。”

說著話,石娟的視線往下, 在陳柏升下身的位置溜了一圈。

陳柏升注意到,連忙將雙腿一夾,動作大了些,扯到無形的傷口,他還疼得齜牙咧嘴,呼呼地出了幾口涼氣。

陳柏升心裏苦哈哈又憋悶。

哪裏有什麽小鬼,分明是個小煞星。

小大仙說起這話,重點哪裏是擺一桌的謝禮,分明是提點著自己去賺錢養家。

別老想著靠女人,媳婦也不成!

“知道了。”陳柏升聲音悶悶,“我會瞧著辦的。”

……

接下來一段日子,石娟驚奇地發現,陳柏升勤快了一些,還在鞋廠找了份貼標包裝的工作。

相比別人家養家的男人,他是還懶散了些,找的工都是輕省不費勁的,自然,那工錢也比別人家少。

就這樣的活,遊手好閑了好幾年的陳柏升還喊苦哈哈,每天回來就嚎著累,不過,第二天再是不甘不願,卻還是洗了把臉,扒了碗飯,拖著沉重的腳步,耷拉著臉出門了。

“你…最近變了不少。”飯桌上,石娟遲疑了下,還有些不習慣。

陳柏升扒飯的動作頓了下,心裏淌著苦水,面上卻得往肚子裏吞。

“不你說的麽,一些小鬼心眼小,捉弄了一回,指不定還會來第二回 ……我知道,她還在暗地裏盯著我,哼,別想抓著我小辮子,這輩子,我是再也不要遭這份罪了。”

不就是上班嗎?他幹了!

石娟不解:“真這麽疼?”

陳柏升臉上露出個不忍回想的表情,良久,他才搖了搖頭,憋屈又不堪重負,道。

“這疼,你們女人家不懂,說不通,和你沒共同語言。”

石娟:……

……

元神出竅,佛子出遊,如風似光。

夜風拂過院子裏的龍眼樹,晃得樹梢微動,伴著清風朗月,潘垚落在碧綠的樹梢間。

她還真盯了幾回陳柏升,見他找了個工,勤勤懇懇地上班了,這才頗為滿意地點頭。

她就說嘛,哪有什麽真的懶人,就是懶驢,抽一抽也就上磨了,人還比不上畜生了?

他陳柏升就是缺教訓!

這不,趕一趕也就動了。

養一個好的習慣,也只要二十一天的時間,只要去做,就是成功了大半。

大半個月的日子過去,見陳柏升漸漸習慣上工,潘垚也就丟了這事不再管。

……

入了秋,隨著一場場的秋雨,天氣一點點變冷。

一些樹木染上了枯黃,風一吹,葉子搖搖擺擺地落地,河岸邊,蘆葦淒淒,蘆絮隨著秋風飛揚,更為秋日添幾分的蕭瑟。

秋日,是傷感的季節,卻也是豐收的季節。

小廟屋檐處一團的月華,灼灼而綻,潘垚瞅去,只覺得似天上的一輪月墜在小廟那處,廣袖的仙人也落入了人間,擡頭望月時,衣袖翻飛,似要乘風而去,卻也有幾分寂寥。

“府君。”潘垚喚了一聲。

玉鏡府君低頭看去,就見小姑娘手中拎著把小鋤頭,杏眼彎了彎,歡快地沖自己招手。

“夜裏清冷,咱們去挖個番薯烀一烀,也暖和暖和,怎麽樣?”

神魂不懼嚴寒酷暑,自然也不分春夏秋冬,自在的同時,卻也失去了許多體驗。

玉鏡府君還在遲疑,下一刻,就見潘垚隨風而來,拉住玉鏡府君垂墜的寬袖。

只一瞬間,風卷起寬袍,如卷動天畔那朵無心清冷的雲,周圍的景在往後退,拂過樹梢,撥動過屋檐頂上的戎火草,吹得江邊的蘆絮紛飛……

“府君,神像裏是什麽樣的呢?是不是也有個大房子?”潘垚好奇。

“我以前看了本電視,是講灶君的,只小小的一張紙,灶公灶婆住在裏頭,屋子可大了,雕欄畫棟,神像裏也是這樣的嗎?”

“……”

小姑娘的聲音嘰嘰喳喳,聽得玉鏡府君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