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陳柏升慘叫的時候, 正好是中午時候。

今日天空作美,一輪艷陽高掛天空,初秋的吹來, 拂過院子竹竿上晾著的床單,帶來肥皂的香氣。

淡淡的, 安寧的, 是個讓人放松的午後時光。

院子裏,石娟正在大力地搓衣裳,石阿婆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手中還撿了石娟捶衣服的棒槌, 這會兒指著人,恨鐵不成鋼, 直道不知石娟怎麽想的, 是不是就是一根棒槌!

別瞧她人瘦瘦小小, 還有分佝僂, 說話罵人的時候, 氣勢卻足。

“是不是傻?什麽都自己來!你平時忙著外頭賺錢就不容易了,閑了還得做家裏的活,真當自己是鐵打的不成?”

“陳柏升呢,讓他做,不做就去外頭打工!去賺錢!”

“他找不著工——”石娟沉默,聲音有些吞吐。

“呸!”石娟的話還沒說完, 石阿婆緊著就啐了一聲。

“找不著工?這是什麽話,現在的日子可比之前有活頭多了!就是找不到零工,蹬個三輪載客,一天也能賺好幾塊錢,說來說去, 還不是懶惰!”

“既然男人的活他做不了,那就做女人的活,好歹煮個飯,擦擦洗洗的屋裏事做了。”

“陳柏升在哪,今兒是怎麽回事,我來了半天也不見到人,去哪裏躲懶了?”石阿婆張望了下。

石娟扯了個嘴角,笑得有些悻悻,“還在屋裏睡呢,算了,使喚他,叫他的功夫,我自己都忙活完了。”

這話一出,石阿婆皺了皺眉,老眼耷拉著眼皮,上下打量了石娟幾眼。

石娟有些不自在,“師父——”

“阿娟,”石阿婆擡手,做了個她不想聽的動作。

她的聲音有些沉,長了褶子的臉沒了笑意,顯得有幾分陰沉。

末了,她長長地嘆了口氣,說的話頗為意味深長。

“阿娟,你該不會是又憐上陳柏升那老小子了吧。”

石娟搓衣服的手一頓,面皮都僵了僵。

她想大聲否認,偏生否認不了。

因為師父這話一針見血。

自打前幾天做了個夢,夢裏,她和陳柏升都還是年輕模樣,濃情蜜意,感情和順,陳柏升還是自己喜歡的模樣,嘴巴也討巧,一口一個親親老婆。

再醒來時,她心中仍有那道悸動。

想著那時的情誼,摸著那道心動,石娟都不忍心再板著臉了。

院子裏,石娟也不說話,只低著頭大力地搓著衣服。

石阿婆瞅著這一幕,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當下氣得幾乎要仰倒。

好啊,她這省心的徒弟,瞅著是要在同一個坑裏跌第二回 了!

“算了算了。”石阿婆擺手,垂眉耷眼,頗為憊懶模樣,“我是管不得你們這事了。”

難怪老話都說,這夫妻間的事,外頭的人別管。

說得多了不對,說得少了也不妥,同仇敵愾一番,過了幾日,人夫妻間轉眼就又和好如初,這樣一來,倒顯得當初的自己是活魚上跳下跳在酸菜缸子裏了。

簡直又酸又菜又多余!

石娟頗為悻悻,正想說什麽時,就聽屋裏傳來陳柏升的叫聲。聲音之慘痛,讓人聽了不免心中驚跳,咯噔了一下。

“怎麽了這是?”石娟匆匆將肥皂泡沖凈,胡亂的擦了擦,腳步匆匆地進了屋。

石阿婆在院子裏多坐了片刻,皺著眉想了什麽,起了身,背著手往屋子裏跟去。

哼!老小子手段不差!

她倒要瞧一瞧,他到底是怎麽給人灌迷魂湯的!

才進屋,就見陳柏升捂著下身在那裏打滾,一邊滾一邊嚎。

“媳婦,媳婦!有鬼,有鬼!”

“鬼拘了我,鬼拘了我。”

“有鬼啊——”

明媚的日光從窗戶透進來,正好落在床上,清風吹動窗戶,那道光跟著一閃,像極了屠夫操刀劁豬時,陽光落在刀上的那道刀芒。

“啊!”陳柏升心慌得厲害。

只見他急促地叫了一聲,瞳孔緊縮,下一刻,急急地將身子彎得像蝦米一樣,藏住自己。

就怕一不留神,就又來了一道不能承受的痛。

“發生什麽事了?”石娟追問。

一旁,石阿婆也皺著眉聽。

陳柏升磕磕巴巴,目光閃爍,有心想瞞著,想只說自己被丟在豬身被劁豬的事,又怕有所遺漏,回頭疏忽了什麽,遭罪的還是自己。

破罐子破摔,陳柏升索性將事透了個底朝天。

自然,話裏話外,陳柏升也避重就輕,撿著對自己好的一面說,只道自己失了大半清明,事都是那鼎引著他做的,他也是沒法子,半點沒有壞心眼。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渾渾噩噩的——”

“媳婦,都怨你,怎麽能撿墓裏的東西回來,那東西就邪門!”

說到最後,陳柏升不忘給石娟扣了個大帽子,不無埋怨模樣。

石娟神色僵了僵,她僵著脖子轉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