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世所罕見

雕塑古拙簡樸,甚是高大,卻不過是以最平凡的黑色鐵石鑄就而成。

經年日久,雨打風吹之下,些許黑色的鐵石表面已顯現出細密的小小紋路,猶如蛛網悄悄留下了歲月的斑駁痕跡。

其身著布衣短褐,想來並非帝王之身,正對國門,張開懷抱,卻是赤手空拳,找不到一絲裝飾,唯有那鼓脹的肌肉與堅毅的目光頗為引人矚目。

而在那尊鐵石雕像之下,還有一個底座。

上書兩行大字。

【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口氣當真不俗。

應夭邀於天穹之上回想柳清明神念傳輸而來的消息,很快從中提取到了能夠與之對應的那個人。

墨家巨子,墨丘。

墨家的創建者。

夏朝的第一位聖賢。

只不過,這位聖賢在夏朝成立之初,便已不在人世間。

想來這尊雕塑,乃是後人留下的念想。

底座的兩行大字,便是其畢生之念。

不過,一尊雕塑而已。

夏朝立國也不過才百余年,放在凡俗中都尚且算不得久遠,遑論與仙道媲美。

如此般雕塑,在修仙界何止成千上萬,用盡奇珍,千萬年的都不是沒有,眼前這尊雕塑,何德何能引動天機秘法?

難不成眼前這個墨丘,便是那位化神天君神遊至此的分身?

可若真是如此的話,又不太應當。

應夭邀心有疑惑,渡空而至雕像身前。

在那尊雕像的周圍,有學子捧著書籍念誦,有累了的行人借著巨像遮蔽下的陰涼暫且躲避酷暑,亦有孩童繞著這尊雕塑跑來跑去,歡呼雀躍,不一而足。

而在雕塑的腳下,則是圍著一圈潔白的花,合該是尋常的野花而已,有些還很新鮮。

應夭邀靜靜的看了許久,不時便有走入城中的人,拿著一把野花,徑直走向雕塑腳下,將野花奉上後,自顧自的離開,從始至終都未有言語。

如此這樣的人,還當真不少。

便是圍在那尊雕像底下納涼的人,也沒人談及過這尊雕像,說的都是一些雞零狗碎的小事,再簡單不過的生活而已。

應夭邀來了幾分興致,她悄悄運轉天機秘法,一時間所有東西都變得絢爛起來。

她的眼中有神紋交織流轉,能夠清晰的看到,在那尊雕像的身上,纏繞著數之不盡的絲線,那些絲線彼此糾纏、交雜,痕跡很淡,卻又無比清晰。

念力。

龐大、深沉、廣博的念力!

按照常理來說,匯聚如此之多的念力,眼前這尊雕像多多少少也該有異象誕生才是。

可沒有。

那些絲線安穩的落在雕像上,極其靜謐,極少彈跳,卻又並未失去活力。

這般奇景,恐怕就算是佛門的菩薩、羅漢來此,也合該瞠目。

“兼愛、非攻、非命、天志、明鬼……自苦以極,死不旋踵。”

應夭邀飛快的過了一遍墨家的核心理念,乃至於行事風格。

驚訝的發現,這裏面竟沒有任何享福的部分。

自苦以極四字,既是最好的形容,再沒有比這更加貼切的言辭了。

這樣的人,竟也會被人信奉,且時至今日還被人惦念著?

就算是佛門,尚且有來生與西天可期盼,有大道果位為自身憑證。

可墨家沒有。

什麽都沒有。

有的僅僅只是墨家十義,以及那一句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簡單、幹脆,且不合實際。

情不自禁的便讓人想說一聲異想天開,癡人說夢。

可也正是因此,墨家保留了最純粹的那一部分。

即使如今的墨家已經遠沒有當初的如日中天,也遠沒有非儒即墨之時的地位。

墨家、墨者幾個字,也深深的烙印到了夏朝,烙印到了夏朝子民的心中。

足以讓他們深切的認可,墨家就是如此,墨者就是如此。

因為墨家的領袖,第一位墨家巨子乃至之後千千萬萬的墨者,皆是如此過活。

人心之私欲被壓抑到了極限,公正為其冠冕,狹義做其根基。

世世代代的人一路走來,共同見證,共同創造,共同相信。

所以那些匯聚至此的念力如此安分、純粹,幾乎不摻雜人之私欲。

“世所罕見。”

應夭邀一聲驚嘆。

修仙界中,比眼前這尊雕塑要更加古老、神秘、尊貴的雕像不知凡幾。

那些雕塑也絕不缺乏人去跪拜,其中甚至還有不少修為非凡者。

可那些雕塑,都絕計無法凝聚出如此純粹且幹凈的力量。

因為人心不齊,因為各有私欲,念力彼此抵消、碰撞,早已自然消耗殆盡,點滴余波不成波瀾,不值一提。

也就佛門通過皈依之術,傳道之法成就了地上佛國,尚可留存眾生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