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語驚鬼神,軒然大波!

“這算是什麽問題?”

“法豈能與禮並列!”

“誰讓他上去的?”

荀軻尚且沒有回答,講台下的聽眾們便不樂意了。

他們是來觀瞻儒家領袖光輝的,而不是想看一個傻小子沒事兒找事的。

禮是禮,法是法,不可混為一談!

禮是什麽?

禮,理也!

禮就是最大的道德。

而法呢?

法又是什麽?

不過是一個下限而已。

如果一個人說自己很懂禮、知禮、守禮,那他肯定很有涵養,也很有可能是一個好人。

但若是有人說自己很懂法、知法,守法,那他極大概率是一個壞人。

道德是最高上限,法律是最低下限,此二者豈能相提並論?

放著更高妙和美好的道德不去追求,反而將目光對準下限,這是正常人幹出來的事兒?

荀軻雖說人性本惡,但那是為了化性起偽,引導人學習,惡中求善,可不是在說因為人性本惡,所以大家都有罪,是天生的罪犯。

越是推崇律法的人,對於人本身的道德觀念就越不信任,這是合乎情理的一件事,很容易就能想明白。

不過,荀軻的臉色倒是沒有什麽變化,他也並未理會台下那些儒生憤怒的呼聲,只是平靜的回答道:“禮,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師。是禮之三本也。天下從之者治,不從之者亂;從之者暗,不從之者危;從之者存,不從之者亡。禮者,人道之極也。然而不法禮,不足禮,謂之無方之民;法禮,足禮,謂之有方之士。”

商沒有半點遲疑的再次說道:“我聽聞,您曾說過。人之情:食,欲有芻豢;衣,欲有文繡;行,欲有輿馬;又欲夫余財蓄積之富也;然而窮年累世不知不足。饑而欲食,寒而欲暖,勞而欲息,好利而惡害,是人之所生而有也。

今天下論及道德,莫有出於墨家者,然墨家巨子帶門徒遠行而去,夏朝遺留墨者幾何?

欲觀千歲,則數今日;欲知億萬,則審一二……以近知遠,以一知萬,以微知明。

連墨家都要遠行,儒家的禮法比之墨家的兼愛非攻何如?

此前四國攻伐大月,大月不及,羽州、揚州淪陷,豫州決堤,百姓橫死千百萬計之!上古競於道,中世逐於智謀,當今爭於氣力。

聖人不期修古,不法常可,論世之事,因為之備。

夫古今異俗,新故異備。如欲以寬緩之政,治急世之民,猶無轡策而禦駻馬,此不知之患也。今儒、墨皆稱先王兼愛天下,則視民如父母。何以明其然也?

民者固服於勢,寡能懷於義。墨子,天下聖人也,修行明道以遊海內,海內說其仁、美其義而為服役者七十人。蓋貴仁者寡,能義者難也。”

人們一向就屈服於權勢,很少能被仁義感化的。墨子是天下的聖人,他秉持真心,宣揚墨家,濟世救民,可是天下贊賞他的仁、頌揚他的義並肯為他效勞的人才有多少?可見看重仁的人少,能行義的人實在難得。

這個時候,哪怕是圍觀群眾都足以篤定,這家夥雖然穿的像是個墨者,膚色像是個墨者,但他絕不會是個墨者。

雖然他也在拿著墨家來攻擊儒家,但是他的舉例莫不是點在墨家的死穴上。

正如同上一次坐而論道時莊生所說的那樣,墨子天下之好也,奈天下何?

只不過商換了一個說辭,他以墨家代指儒家,墨家的兼愛非攻不行,憑什麽你儒家的仁義禮法就能行?

如果墨家追求的道德是山頂上的一覽無余,那儒家怎麽也有半山腰高,可山底才是最龐大的那一部分,才是真正的底層百姓。

仁義嘴上說來倒是好聽,怎麽墨者卻越來越少了呢?

到底是因為墨家太嚴苛,還是他們根本就沒有想過去做墨者?

這不就是說明,大家只是嘴上喜歡仁義,真讓自己去做,卻又根本不為所動麽!

“有點意思啊!”

看台下,顧擔目光略顯詫異的看著那侃侃而談的商。

他本以為荀軻這次講道已經找不出對手了,誰曾想江山代有才人出。

此人看上去雖然年輕,但無論是對儒家還是對墨家,都有相當深刻的了解和認識,更是拿出了荀軻自己說過的話來為自己平添佐證。

他是名不見經傳不假,可荀軻自己說過的話,總不能不認吧?

墨家做過的事情,此後的經歷,也做不得假吧?

發生在大月國土中的事情,也全都是事實吧?

如此這般,擺事實、講道理,一番言語下來,絲毫不遜色於生死搏殺的交鋒,可謂是步步攻心,嚴謹而縝密。

此人絕非是空口白話,而是有備而來!

如此年紀,就能有如此之見識,實非池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