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九章 扶桑長夢(二)

裴夕禾的身影消散於眼前。

三位往日尊崇無比的宗師,此刻目眥盡裂,驚怒交加。天夏欲踏步前行,豁出一切去,奪回東皇閣至寶。

可那烏金聖門縮而消散,速度不緊不慢,打開的門扉散出磅礴金光,炙熱得似乎能叫他們當場焚作虛燼。

天夏邁出的右腳一滯,面色猙獰糾結。

天磬沉言道:“莫要前去,金烏乃妖神一脈,若真如賊女所言,金烏之鄉,豈是我們可以沾染的?”

“若當真尋不回神木,如今我們剩下的四尊大乘缺一不可。”

他得了台階,那懸在空中的一腳總算是落地,但面色仍不好看。

而另一修者才至此地,他面貌極年輕,外袍墨青,內裏灰黑,頗有些內斂精神,自蘊華光的風姿。天祺尚不知曉緣由,感知一圈卻不見扶桑神木蹤跡,不由得心頭驚詫。

“聖物何在?!”

三人尚且還未回應他,天祺卻瞧著即將徹底消散的門扉出神,眼中閃爍極端炙熱,近於癲狂。

“這是,這是域外之門!”

他修為已達大乘後期,正是此界頂峰,東皇閣的定海神柱,可卻因為天地冥冥壓制尋不到一絲羽化仙的契機,困在此境千載有余。

若是去往域外?或許便能擺脫此界壓制,得證天仙境!

羽化,羽化,乃修行路上的一場非凡蛻變,不入此境,如何真正窺得一角大道真貌?

他不自覺咽了咽喉嚨,生出了幾分渴意。

固知前路恐怖莫測,也知一去不返,失去扶桑神木的東皇閣必定越發傾頹。可朝聞道,夕可死!學宮祖業和一絲飄渺的飛仙機緣,他只停留半息便做出決斷,頓時朝前躍入。

剩下三人紛紛回神,從驚詫中反應,化作惱怒之火燒灼肺腑。

“師兄!”

天夏和天晟天磬三人即刻出手,磅礴法力各自化作鎖鏈朝其身軀束縛而去。

“師兄何必妄念!明知前是死路,也要往之送命?”

天祺置若罔聞,眸色癲狂,他修為已臻至後期,常年行走在外,道法精深,法力醇厚,竟然當真擺脫鎖鏈封鎖,躍身入了聖門,此刻這門扉卻也徹底消散於無形,叫余下三尊大乘僵直原地。

許久之後,天夏緊握的拳頭才松開。

他聲音沉沉,面色潮紅一片。

“先前爭鬥所生波動,立刻封鎖消息。”

“天磬,速速去尋來火精和金精二珍物,讓閣內宗師布陣,暫彌扶桑神木缺失的加持。”

此非長久之計,效力更遠遠不如,可只能以此法子穩住閣中弟子修行。

“天晟,你要統率閣中上下事務,如實在敗勢傾頹,便閉閣百年,以待休養生息。”

他閉上雙眸,深吸口氣,只覺得肺腔中傳來細細密密的刺痛感。

“我要閉關將後期修至圓滿,須得你二人穩住局面。”

大乘後期亦有層次,他如今境界雖穩固,卻未達圓滿,沒了天祺壓陣,往日必定低上兩座學宮的老祖一頭。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師兄,果真果決。

……

烏金聖門之後,有磅礴非凡之力化作濤濤不絕的無邊金色浪海。

裴夕禾墜身其中,只覺有大股暖流入體,她手握扶桑枝條,揮動之刻自身的神烏血同在散開神輝,匯入長枝,頓開通途。

她瞧向身後追來的身影,面上升起詫異來,倒是真沒想到東皇閣真有大乘修士敢於沖入門扉之中。

他和裴夕禾境況全然不同,此刻天祺面色大變,正催發著全身的法力以抵抗金海威能,護住周身要害。可他大乘後期之力在此地僅如無邊金海中的一葉扁舟,輕而易舉被掀翻席卷。

天祺的肉身但凡沾染金色海水便瞬息被消弭一空,無論是血肉還是筋骨,瞬間都抵擋不住。

物極必反,否極泰來,這金色海池是重返金烏神鄉的必經之路,正乃無窮火行大道之力所化,當臻純極致,火反呈水狀,種種變化威能,便是天尊也得忌憚不已。

如今她置身其中,枯竭的法力不斷被補回,近於衰竭的血脈也重新暢快奔流。

裴夕禾終有空將心神放在他的身上,卻見天祺並未想朝自己沖來,雖見到她掌中長枝有憤恨不甘,但也僅就一刹。

他眼中癲狂讓裴夕禾有一股熟悉之感,突而有些明了,眼中不由帶些欣賞。

卻見天祺身軀大半被侵蝕消融,絳宮中的元神發光,散出大量的生機重塑血肉,他蘸血畫符,竭力抵擋,而後從泥丸宮中飛出了一方印璽。

那素白印璽發光,上雕的五爪玉龍鮮活起來,化作活物,猛然轟向了一處虛空。

玉龍寸寸碎裂,那本是東皇閣的一道後天神物,同時也是他的本命之寶,此刻天祺竟強行將之催發,自爆生威,讓那處的規則紊亂,生出小片的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