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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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見滸自黑暗中現身,目光先落向他染血的劍。

“容兆,你又殺人了。”

他的嗓音平緩溫沉,並無往日那些戲謔。

容兆未理他,兩指間升起一抹赤色靈光,沿著劍刃隨意一抹,雲澤劍轉瞬光潔如新,回了鞘。

烏見滸看著他的動作,眼神微動,不經意間憶起件往事——

有一年的仙盟大比,容兆被人以邪術偷襲,身負重傷,仙盟眾長老力主從重處置那邪修之徒,是容兆主動說算了,念在對方初犯,感化之後逐出仙盟便罷。

那時人人稱頌雲澤少君高風亮節,有容人之度,堪為我輩楷模,唯有他親眼所見,在大比結束後,回程的途中,那本已逃命而去的邪修被容兆派人捉回,如今夜這位紫霄殿管事一樣,暴斃在雲澤劍下。

既圖虛名,又睚眥必報,烏見滸平生最看不上的,便是這等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但那是從前。

方才容兆出手的那一刻,劍意彌散在無邊黑夜裏,像他整個人都被攥入其中,沉的是夜色,也是他水波不驚的眼。

或許那才是屬於他的本色。

“方才他說你是,是什麽?”烏見滸問。

容兆的掌心輕擦過劍柄,擡眸:“你話太多了。”

“什麽仇什麽怨,殺了人還不夠,還得把命魂都絞散?”

容兆寒聲道:“與你何幹?”

烏見滸點點頭,是與他無關,容兆既不肯說,他再問也是多余:“被我看到了,不怕我說出去?”

“你說出去,誰信?”容兆冷眼掃過四周,方才的劍陣撤去後已不留痕跡,“灝瀾劍宗之人擄走我們少宗主在先,以殺陣擒我在後,還殺了我師尊心腹妄圖嫁禍於我,事情傳出去,世人是信你還是信我?”

“你知道?”烏見滸意外又不意外,“為何不覺得是蕭如奉的人做的?”

“氣息不一樣,”容兆不屑道,“白日出城時他的人是有盯著我,但跟夜裏這些不是同一批,蕭如奉並不確定日炎天晶鈴在我這,沒道理擄走奚彥引我來此。

“而且這樣的劍陣,一般人擺不出來,”容兆話鋒一轉,微揚起下頜,“烏見滸,弄這麽大個劍陣就為了拿住我,你有失風度了。”

“嗯,”烏見滸坦然承認,“逼不得已。”

以往他們每回交手,從來單打獨頭,這是第一次,烏見滸擺下天羅地網、嚴陣以待。

偏他又交代手下人不許傷容兆,一根手指也不許,如此束手束腳便沒占到上風,最終讓容兆破了陣。

聽著這句“逼不得已”,容兆不禁心生怪異,不知這人為何如此執著日炎天晶鈴,又想到那日他說的“不便透露”,也無意自討沒趣。

“烏見滸,你輸了,還要繼續嗎?”

他的一只手始終停在劍柄上,隨時準備釋出。

葳蕤枝葉間投下一片婆娑月影,落在他肩頭、發梢,似雪凝霜。

烏見滸靜靜凝著他,想起先前那條昏暗的樓道、雕花八角窗旁,他佇立在那,放空神思後那一刻的悵然落寞。

罷了。

靈符自烏見滸指間釋出——是前日容兆贈他的那張,裹挾著一團火沖向前。

容兆不閃不避,熾焰映亮他的眼,在他面前倏然分散成無數螢火,絢爛如夜星閃耀。

本就是無甚用處的照明符,烏見滸回贈他這一刻的花火璀璨。

容兆擡眼望去時,那人已轉身,瀟灑離去。

“你們少宗主在這座峰腳下。”

煙花落幕,林中只余蟬鳴聲,疊在細微的風動裏。

容兆停步原地片刻,直至心頭那一點漾開的水波無痕。

他快速處理了劉崧的屍身,以傳送符將之送至另側山頭後,走回先前劍陣陣眼的位置,抽出雲澤劍,靈力在地上畫了個圈,向下探去。

方才那一掌帶著結成的法印拍擊而下時,他在掌心的震蕩間感受到了些許不同尋常的氣息,來自地下。

當時人多眼雜,怕引起旁人注意,他面上未表露分毫,這會兒才確信並非錯覺,地底確實有東西。

埋得不深,很快被他的靈力探觸到,帶了出來。

白玉浮於掌心間,只有半個巴掌大,呈葉片狀,通體純凈似雪,沒有半分雜質。

容兆感受到其上絲絲縷縷的仙氣,暗自心驚,不待深思,他先將東西收入了乾坤袋中,設下屏障封印。

兩刻鐘後,容兆在山腳下的一處石窟裏找到奚彥,這小子被人封住丹田,捆了手腳禁聲丟在這裏,已然嚇得不輕。

幫他解除禁錮,容兆傳音出去,很快其他人一齊找了過來。

被眾人圍著關切,奚彥卻顛三倒四說不出個前因後果,他被一幫黑衣人擄走,之後到了這裏,對方可能是誰、用的哪門哪派的功法、可曾說過什麽,一概不知。

“先回去吧,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容兆出言打斷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