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各憑本事

黑夜闃寂,那些淫靡聲響不斷在大殿中回蕩,難以忽略。

容兆皺著眉忍耐,想關閉識聽,又不敢放松戒備,只得作罷。

逼仄黑暗的這一方角落裏,只有他與烏見滸,靠得太近,身後之人微微側過頭時發梢撓過他的頸,叫他覺得格外的癢——

分明故意的。

容兆閉了閉眼,想起在那幻境中的夜夜笙簫,他們這般親密舉止再平常不過,如今卻變了意味。

“在想什麽?”神識中的那道聲音問。

“你在想什麽,我便在想什麽。”容兆說得隨意,不顯半分端倪。

“嗯。”

烏見滸漫聲應,也是意味不明的語調。

貼得太近了,即便屏息靜氣,也能聽到彼此心跳的聲音,一下復一下,壓過了那些窸窣曖昧的響動,掩進暗昧不明的蠢動裏,不露聲色。

先心亂的先輸,容兆不肯,烏見滸自然也不肯。

“容兆,”烏見滸念著他的名字,“你來得可真不是時候。”

“你也一樣。”容兆道。

床榻那頭傳來一聲高亢呻吟,他倆看去,且不說蕭如奉如何,就見那妖仆身後伸出一條數尺長通體墨綠的粗壯蛇尾,不斷擺動——竟是頭體魄強健的淫蛇妖。

烏見滸嘖嘖稱奇:“難怪蕭如奉會選上他,這頭淫蛇少說修煉千年才得化形,吸一次這淫蛇的精氣,抵得上旁人閉關苦修三個月。”

“烏宗主怎知,還是從前也嘗試過?”容兆淡淡地道,盯著那倆人顛鸞倒鳳,第一回親眼見識這種吸人精血的修煉之法,雖不好看,倒也有些意思。

“那倒沒有,”烏見滸莞爾道,“我道侶他身嬌體弱,遭不住這些。”

心知只是這人不正經的一句調侃,容兆卻不由想起在那幻境中時,烏見滸似乎一直認定他體弱多病,一如他將烏見滸當做師兄,像是潛意識裏生出的想法。

那幻境究竟是如何構織、因何構織,難免叫人在意。

猶記初入幻境那日,他二人共祭天道、結契為道侶,之後三載光陰,他與那人枕石漱流、餐松飲澗,恩愛似尋常夫妻,從未有過懷疑。

那一方小院,那株桃樹,烏見滸親手釀制他們共同埋下的酒,山間的飛花細雨、煙靄明霞,那些花晨月夕、四季朝暮,皆是見證。

但細究起來,確如夢一場,夢中人是他們又不是他們。

蒙蔽的神識中那些認知是假的,那三年的日日夜夜、朝夕相處卻是真的。

真真假假,雖已成空,終究留有痕跡。

“容兆,你又在走神了,”烏見滸的聲音喚回他,“在別人的地盤上,還這般心不在焉,雲澤少君連個做賊的態度都沒有。”

容兆確實有些神思不屬,隨口道:“不及烏宗主你,做賊都不忘了對他人的風月事評頭論足,這般好興致。”

“哪能,”烏見滸不敢苟同,“當樂子看而已。”

若說興致,他對現下懷抱著的容兆更有興致——

可惜這個地方,太過不合時宜。

“這淫蛇妖,”容兆亦評價道,“倒不如烏宗主先前買下的那頭狼妖生得好。”

烏見滸低聲笑:“雲澤少君還惦記著那頭狼妖呢?”

“難得一見的狼王血脈,”容兆道,“長得不錯,瞧著天資也不錯,確實叫人見之難忘。”

“見之難忘?”烏見滸重復了一遍這四個字,語氣莫名,“再出眾也不過是只妖罷了,竟當真入了雲澤少君你的眼?”

“妖又如何,以妖身得道者雖少,也並非沒有,烏宗主還是不要太過傲慢得好,你若當真如此不屑,那日又為何要花重金買下他?”容兆慢慢說著,又一次被身後靠近過來的人發梢蹭到頸,煩得他側過身,擡手直接幫烏見滸將垂下的長發掃去肩後。

烏見滸並不介意,同樣的事,在那幻境裏容兆為他做過無數次,他的語氣更親昵:“真想知道?”

擡眸對上烏見滸盯著自己的眼,容兆直視向他,平靜道:“一擲千金買下了,這幾日倒未見你將人帶在身邊,想必另有安排,烏宗主總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容兆,你很了解我嗎?”烏見滸問得直接,“萬一我就是心情好,不在乎錢,想買下他呢?”

“烏見滸,”容兆嗓音一頓,說得也直白,“你這人,嘴上沒一句真話,實在討人厭得很。”

烏見滸點頭,不吝於承認:“倒也是。”

那些叫人熱躁難耐的聲音還在繼續,門縫間進來的一點亮光交替滑過他們的眼。

明暗之間,旖色逡巡、暗流湧動。

容兆的視線落回前,無聲片刻,忽地問:“烏見滸,你今夜來此,是為的什麽?”

那頭傳來一聲玉石落地的清脆聲響,那枚日炎天晶鈴自蕭如奉掌心滑落榻下,向前滾了兩圈停住。

不待烏見滸回答,容兆覆上他一直搭在自己腰間的手,烏見滸會意,配合地轉過手腕,與容兆掌心相抵、靈力交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