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七章 皇上與皇子們

過了內外金水橋,經奉天門向裏,繞過奉天殿,乾清宮便映入眼簾了。

正德二十年的皇帝,已經是三十五歲的壯年人,不僅上嘴唇蓄起了胡須,而且臉型比年輕之時明顯寬了兩分,便是身上也不可避免的多了些肉。

而他的身邊,當年的王鏊已經不見身影,始終伺候的大臣已經換成了張璁。

要說這張璁,自正德十四年王鏊病走,忝為首揆之後,六七年間竟是大獲恩寵。

從一省一地的天下清田令,到遍及全國各省的天下清田令,

從江南丁稅取消、丁稅與地稅合一,到後來設置田長制,

從用兵葉爾羌,到威服南洋諸小國,

從開發東北到建設台灣,從振興棉紡織業,到造船業大興,

事事處處皆見張璁此人的影子。

此人做事專任,唯奉上意,與此同時也缺了幾分寬和,因而大明的官場中,吃過他苦頭的人不少。

奸臣二字,也有人用在他的身上。

而此時的乾清宮內,除了張璁以外,便還有兩個只二十歲的年輕人了。

靠朱厚照近的這個,身材高大,有幾分威武,遠些的呢,面容俊秀,多幾分內斂,他們二人一身貴氣,乃是天下血脈絕頂尊貴之人。

不錯,這兩人分別是皇長子載垨、皇次子載壦。

他們是同歲,母親也是親生的姐妹,而外祖父正是已升爵為靖海侯的梅可甲。

二十年以來,天子雖養育不少子女,但是正宮夏皇後並無嫡子,膝下只有兩個女兒。

於是這立儲之事,便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皇子們逐漸長大,皇帝呢,也不再青春年盛,東宮之位花落誰家,實際上是朝堂內外最惹人關注的一件大事。

甚至於早在六年前,就有大臣開始給皇帝上奏,要早立太子,以安人心。

朱厚照則是一概不理,等到有人說得急了,他就收拾幾個人,以此立威。

這樣一直到今天,仍是名分未定。

其實按照祖制,皇子出閣以後,應當趁早外放就藩,這一點朱厚照同樣不以為意。

有一個理由,便是這些年來,天子將不少藩王遷移到極遠的地方,譬如南北疆、東北漠河等,現在輪到他要給自己的兒子封地,

那麽好了,那等苦寒之地,你都叫旁人去,不叫自己的兒子去,卻是為何?

所以說,臣子們幾次試探不成之後,都覺得皇帝是想把這幾個皇子盡量多留在身邊一段時日。

不過正德十八年以後,天子又出‘幺蛾子’,

載垨、載壦都已年過十八,朱厚照開始分別外放他們做事,其奏對之間明顯有了歷練、考驗之意,這一下便掀動了朝堂心思。

天子就是再英明神武,但百年之後的大位,始終是要傳之於人的了。

除了這兩位以外,賢貴妃所生之子載垚已經十五歲,也已經出落成了一個英氣少年,一年前自請入海軍學院,眼看著也要出來任事了。

後面的孩子們則相對小一些,順妃如其其格生的皇四子載基才十二歲,正在宮裏帶著一群孩子讀書呢。

再有,天子對皇子的爵位也有些‘吝嗇’,不像前幾朝,到了年歲就開始趙王、漢王的封起來。

在正德一朝,載垨、載壦至今為止還只是個郡王爵位,而且還是辛苦辦差兩年掙來的。

“十年用功如一日,才有如今百五十萬移民入川之事。盛世滋生人丁,分一分到這天府之國,於四川和其他省份都是有利的。載垨,這兩年為了此事你辛苦了。”

這件事不是很難。

朝廷移民入川也是一項國策了,幾年前已經建立起了一套做法,比如外面的人怎麽集中、入川以後到各地如何安頓。中間的路上還要小心帶領,有時一次就上萬人,不能出什麽亂子。

因為涉及跨省,所以一直都要朝廷出人,居中指揮調度。

皇子做起來,只要不折騰,略微謙虛、善於學習,也不致犯錯,當然,這也不是容易的,少年人立功心切,指不定就鬧出什麽亂子,還好,載垨記住了朱厚照的教誨。

“這一切都是父皇安排有序,兒臣不過蕭規曹隨,因而不敢居功。”

天子的眼角有一道細紋,再大的英雄也抵不過歲月啊,他掃過手中的奏本,平靜的說:“你是皇長子,天下的尊貴集於一身,可這兩次辦差你應該明白了吧,在尊貴,這世上也有必須小心應對之事,朝廷的國策都有其道理,不可自恃身份,過於輕忽,否則漢唐宋元的歷史也不是不會重演。”

載垨聽後有幾分歡喜,這是治國的道理。

“是,兒臣多謝父皇教誨。這幾次赴四川辦差,兒臣於實地查看更能體會父皇的聖意。我大明疆域萬裏、子民百兆,要想將這偌大的國家治理的井井有條,自然是要小心謹慎,不可任意施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