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 科學院

聖旨雖然已經下達,但朱厚照並沒有僅是安心的等待消息。

前陣子來淮安府時,他就已經明確傳達過要視察河務的旨意,所以今天終於走出了門,在滾滾黃河岸邊,與臣子們縱論千古。

“黃河西來決昆侖,咆哮萬裏觸龍門,波濤天,堯咨嗟。大禹理百川,兒啼不窺家。殺湍湮洪水,九州始蠶麻。其害乃去,茫然風沙。被發之叟狂而癡,清晨臨流欲奚為。旁人不惜妻止之,公無渡河苦渡之。虎可搏,河難憑,公果溺死流海湄。”

朱厚照指著當下算是平靜的河面說:“朕幼時在文華殿讀書便念過這首李白的《公無渡河》,今日見了黃河,才知河為天塹,何為‘虎可搏,河難憑’,宋衡呐。”

“微臣在。”

“你也管著河道,河務可不能掉以輕心。”

“是!”

朱厚照心有感嘆,“千百年來咱們漢人就在長江、黃河岸邊生活,大江大河喂養了百姓,也給我們出了個大難題。所謂國泰民安,其實相當脆弱,一場大水便能奪去千萬人生命。而眼見這黃河之水,朕也憂心,西北故國之地,處處風沙,難以耕種,咱們今天應該可以將她打下來,就像當初的漢唐一樣,可漢唐如今又在何處呢?”

打下容易治理難。

朝堂之上,也有很多人說耗費頗多,卻無利可圖,不劃算。

但賬不是這麽算的,你如果不把這些周邊的強權打掉,那麽他們率兵掠奪,甚至滅殺邊疆百姓,這個損失要怎麽算進原來的賬本中?

楊廷和回道:“陛下之問,發人深省。”

“僅發人深省是不夠的。”

皇帝面朝黃河背朝大臣,河邊的大風吹得他鬢發亂舞,眾人簇擁之間顯得至高無上。

朱厚照忽然覺得他也有些多愁善感了,而且妄念太多。

他要做的是在他的手下拓展大明的生存空間,至於後世子孫守不守得住,他又怎麽管得了。本身一盛一衰就是自然規律。

花開堪折直須折,他在的時候先揚眉吐氣再說。

這樣想著,心裏稍微輕松一些,他轉過身,指著顧人儀說:“此次大明開疆以後,朕不會再設關西七衛,朕會派駐漢人軍隊、漢人大臣去治理西域。朕知道,有人說那裏不適合耕種水稻和小麥,養不活人。或許吧,但漢人也不就是靠著土裏刨食的那點本事吧?漢人做生意很差嗎?

你想想看有什麽好辦法,把少府的生意做過去。思路打開一些,不要只賣絲綢和茶葉,海貿如今這麽興盛,陸路運輸不一定有海貿賺得多,到時候老百姓不樂意,容易做不起來。可以賣點別的。”

顧人儀也研究過的,“草原上的人,其實物資匱乏,生活艱苦,他們缺茶葉、缺鹽巴、缺布帛,什麽都缺,只是可能沒那麽多錢買。”

“你說有道理。”皇帝邁開步子往前走,邊走邊說著,“不過只要互市,總歸是有貿易的需求。有貿易就有錢賺,有錢賺就有漢人要過去,漢人在的地方,朕就得保護。到時候可以專門築造一座城池,讓東西方的人在那裏互相貿易。而且你還得再想想,朕說了不是只賣這些,朝廷不是每年都要求軍器局制造更好的火器嗎?那麽汰換下來的,一樣可以賣出去。”

眾大臣被最後的這句話有些震驚道,“陛下,火器可是戰場利器,豈能賣人?”

朱厚照反問:“你不賣,這些火器就不會流入到西域麽?”

文化和技術的交流是很難阻擋的,當然,他只是舉這麽個例子。

“朕只是說可以,沒有說一定。”

顧人儀腦子還是活的,他說道:“微臣明白陛下的意思,陛下是要重建商路。其實漢人也有許多好東西,只要朝廷開放和鼓勵貿易,想必是會有繁榮的那一天的。”

“前提是,要讓這些人知道,只能與大明貿易,不能與大明開戰。”朱厚照摸了摸下巴,“西域尚且還好說,蒙古草原則是麻煩,他們逐草而居,就算趕到極西之地,也有回來的一天。”

這一切其實就是科技發展問題。

如果肉類能夠保鮮儲存,那草原就是後院,朱厚照肯定會發動人去商牧,養牛、養羊供應全國甚至還能出口。

邊上,楊廷和這些大臣還在說著什麽北方遊牧和南方漢人的歷史根源,朱厚照不僅一句沒聽進去,而且他已經想到了別處。

“……諸位愛卿,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肉可以儲存,經長距離運輸而不會發黴變質,那大明一樣可以在草原上放牧;如果大明的火炮火槍能打的更遠,威力更大,那便不需要殘酷的砍殺;如果船只能造得更大,那一次就可以運送更多的貨物;如果紡織機可以優化,也許纏絲織布便能用人更少而產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