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顧佐入獄

顧佐在船上聽說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事情起因是這樣,大朝會之後朝廷宣布今年下半年將進行科舉,因為沒有確定具體的科舉日期,所以一些舉人已經提前入京,以免錯過。

畢竟路途遙遠,等到京師這裏定了,消息傳到一個月時間,他們準備準備再啟程赴京又要一個月的時間,中間稍微一個耽擱,什麽下雨了、生病了等等,說不定就會來不及。

因而陸陸續續的去京師的人便多了起來。

關系好的還會結伴而行,到了京師之後安心學習、全力準備會試,總比到時候匆匆忙忙趕到京師要好。

顧佐在船上就聽到人講,

“……朝廷在寧波、福州、泉州設立了市舶司以後,應天、浙江甚至江西出海貿易熱情高漲,蓋因海貿動輒數倍之利,民多被利誘之。不過百姓用絲綢、瓷器換來銀兩,常年累月之後,我大明白銀豈不是越來越多?如此一來,銀價豈不是愈發降低?”

顧佐本來是坐船之時無事可幹,所以坐著喝茶,聽到這句話忽然興趣來了。

他一看是三個年輕的、帶著方巾的舉人。

“……要我說,不應換銀兩,而應換糧食。換到了糧食可以賑濟災民,可以充實軍需,大明朝沒有空肚子,就是盛世!”

另外一人則講,“也不對的。除了糧食,百姓也需要銀兩,譬如鹽、糖、布匹衣裳等等,總不能背著糧食去交易。”

顧佐聽後覺得很不尋常,他忍不住在根本沒有認識別人的情況下唐突般的開口詢問:“為什麽不換銀兩,而換糧食?”

他沒有穿官服,但也是一身綢緞。

人們以貌取人,一看顧佐也知不凡,但沒人想到巴結,而是第一時間想到當著這種人的面議論了朝政……傳到官府裏面去,那不是闖了大禍?

所以那兩個說話的青年人,立馬就往後縮,“我們就是隨意說說,做不得真。”

鄒澄在一旁看到了這一幕,嘲笑般的搖頭。

顧佐還是不通人情,這種直接去問,人家和你素不相識,又涉及到朝廷大政,會說才怪了!

“喔……”碰了個釘子,顧佐也沒辦法,

他這個時候想到,或許人家有所顧慮。

如果要問姓名,大約也是沒結果的。

只是多看了角落裏的兩個年輕人幾眼,記住了他們的長相。

面對他的一人身形偏瘦,膚色偏黑,尤其好記的就是很明顯的眯眯眼,而且有些齙牙,其實長得很不好看……

背對著他說‘也不能都用糧食去交易’的看不清臉,但他有一只手有六根手指,見到的那一瞬間還覺得滿奇異的。

不過顧佐不是挑媳婦,他不在意這些,重要的是才能。

初次接觸雖然不順利,但好在此船到京師還要好多日,顧佐尋了一日替他們結賬,展現出主動接觸的誠意,

他在甲板上去靠近三人,說:“在下詹佑,京城人士,前幾日無意聽聞三位兄台論政,心中覺得頗為深刻,其中問題也想與三位討教,且心癢難耐,唐突之處還請見諒。”

顧佐到底是一身正氣,給人正派的感覺,如今又這番作態,

三個年輕的舉子也不好伸手猛打笑臉人,他們相互看了看,先前那位六指年輕人先說話,“在下邢觀,這兩位是姜雍、宋文,我們都是揚州府人士,此去京師乃是為科考。初次見面,幸會幸會。”

顧佐打量了一眼那個齙牙,他昨日驚奇就是因為這個人講的話,現在知道原來是叫姜雍。

“三位若不嫌棄,可否到船塢一坐?”

既然認識,這便也好說。

坐下之後,顧佐也直奔主題,詢問:“姜兄、邢兄,先前聽你們話中之意,似乎海貿在將來也有隱患?”

邢觀多了個心眼,他還不知道這位自稱詹佑的先生是幹什麽的呢。

“我們兄弟三人平日裏多有閑聊,有些也是隨意講講。詹兄怎麽如此在意?難道是家中經營海貿?”

顧佐大約是聽懂了人家話裏的意思,“在下家中並不經商,實際上與諸位一樣,也是要進京趕考,雖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但總有拳拳報國之心。倒叫三位笑話。”

“怎麽會?”

邢觀這些人平日裏會討論這些,說明也有入朝圍觀、報效國家之志,遇到同道中人心裏欣喜。

“我們三人家中倒是都經商,”那個齙牙姜雍終於說話,“所以有些也是在家裏耳濡目染,詹兄對於在下所講的話,是哪裏有疑惑?”

顧佐認真討教,“就是姜兄說的不要銀兩,而要糧食。”

“其實在下說的也不一定對,邢觀兄便屢次不認同在下的觀點。不過若是詹兄有興趣,在下便說出來。”

他拿出一枚銅錢和銀錠還有寶鈔,“詹兄你看,大明朝至今用過這麽多計價的中間物,雖然形式不同,但本質上還是一樣。銅錢可以鍛造,寶鈔可以勘印,銀錠……豈不知有銀礦?這其中寶鈔民間已不願用,為何?便是因為濫發而致價賤,既然寶鈔會價賤,那麽銀子為何不能?實際上自本朝太祖初年到今日,銀價已然在不斷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