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春閨夢裏人(二十五)(第2/2頁)

白棲嶺知曉花兒擔憂飛奴,他也在人群中不動聲色尋找,所幸太後抓的人裏,沒有他的影子。

那些人在風月樓門前跪了一會兒,便被押走了。風月樓裏除了花兒和白棲嶺,都不知太後為何要抓這些人,然而那香氣卻是要了人命了,再過片刻,酒客們開始興奮起來。就如上次一樣。

他們的臉開始漲紅,端起酒壇朝嘴裏倒酒,而後大聲說起汙言穢語;還有人開始動手脫自己的衣裳,露出醜陋的身體,一時之間群魔亂舞起來。

唯有白棲嶺、花兒、太後三人,平靜如常,但他們的額頭卻也有了細細的汗意。

太後長久地盯著花兒,目光充滿審視和沉思,為何那異香於她而言毫無用處?她究竟是誰?果然白棲嶺大張旗鼓搶的人,也非池中之物。

花兒直面她的注視,她終於明白為何她今日要來風月樓了:她已然知曉了“貴客”這一人物、也知曉她和白棲嶺在這裏,於是她學那貴客,一頂小黑轎來了,坐在裏面指點天下。

太後在臨幕。

太後和“貴客”,是故人。沒錯,他們一定是故人。

花兒意識到谷為先是對的:此去,生路無多。

驀地展顏一笑:也是,若那樣容易,那對母子也不會活到今天。想殺他們的人太多了,他們每一回都能見招拆招,安然到今日。他們又怎會是那毫無用處和腦力的廢物呢?

太後也回她一笑,只是那笑容很虛飄、陰冷,甚至帶著一點憐憫。不知不覺間,就變成了一場女人間的較量。她們都忽略了白棲嶺,好像他是一個局外人。

風月樓裏的人逐漸顛了,太後見慣了男人的醜陋,不時撇嘴;反倒花兒見識少了些,對那逐漸暴露的身體有了不適,低頭嘔了下。

此時太後擺手:“你二人,走吧。”

到最後也沒表明身份,而他二人到最後也沒表明認出她來,都揣著明白裝糊塗。白棲嶺拉著花兒的手向外走,上了自家的馬車後回頭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風月樓裏,醜態百出的人和肅殺的太後,像一幅怪異的畫。

車門關上,花兒嘆了口氣,對白棲嶺道:“你看,還有人跟著我。”

“他們要抓你。”

“是了。”

“你如何想?”

“我想讓他們抓我。”花兒對他眨眨眼:“總是這樣根本沒法入局,反正無論如何,你會救我出來。不如送我去受點苦,讓我探一探虛實。”

“你不要胡鬧……”

白棲嶺話音未落,花兒已推開馬車門跳了下去,孤零零站在月色之下,看馬車越走越遠。懈鷹要停車,白棲嶺一把關上車門,咬牙道:“走!”他真的永遠無法拿捏谷家軍的女將軍,她說走就走,都不與他商議!盡管白棲嶺知她是對的,可谷家軍這套“生死有命”的做法,令人膽戰心驚。

而花兒看著馬車消失後,轉身朝風月樓走。

因著這一日的離奇,河月街的熱鬧早早散去,就連那大紅的燈籠都是孤零零的。她沿著大街走,聽到身後有人在跟著她。玩心大起,故意放慢腳步回頭看,嚇得那動靜登時停了。這一停便覺出了不同,跟著她的,不止一波人。

花兒心道:我在京城竟也成了一個人物,要這麽多人跟著我。他們究竟是何時開始注意我的?因著什麽注意到我?他們又知我多少底細呢?

邊走邊思索,身後依稀有悶聲打鬥的動靜,她也沒有回頭。過了半晌,打鬥聲止了,有人快速而安靜地朝她逼近。她裝作不知,頭腦被敲了一下,閉眼之時看到了縮在墻角裏假寐的小叫花子阿宋。

阿宋可真聰明。花兒欣慰地想,這等危難的時候,阿宋像她的哥哥阿虺一樣永遠靠得住。這樣想著,她徹底閉上了眼睛。

花兒做了一場夢。

這幾年她時常做夢,鮮少有美夢,這次做的夢,卻是光怪陸離的美夢。夢裏交叉著燕琢城的春日,還有她並未見過的一些繁華景象。她在夢裏納悶,這是哪?思來想去,原是谷為先與她講過的京城的浮華。

她也不知在夢裏笑過幾回,但最終是在銳痛之中醒來的,一根細長的銀針紮進她的皮肉裏,她睜開眼,看到一個穿著奇特的女子正捏著她的皮肉擠血。

見她醒了,對她笑笑,又毫不留情紮下一針,花兒悶哼一聲,想起風月樓前那黑衣人從瘋人身上揩血,與此刻情形相近。

花兒知曉她被誰抓來了,那人怕是要她的血,看她究竟為何能在那異香之下仍保持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