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不識擡舉
到了十一月二十一日, 鐘微生辰的正日子,錦魚特意起了個大早。
外頭天光還一片黑漆漆的。
江淩如今的品級還沒有上朝的資格,因而平常也是卯時起床, 吃過早飯, 讀一會子書, 才去上差。
見她起得早, 一雙大眼睛半睜不睜地耷拉著,裹在銀紅的被子裏,坐在床上醒神,便勸道:“酒宴設在午時,客人最早也是巳時末刻才會到。你不如再多睡一會子。”
錦魚半閉著眼兒, 道:“今兒來的人,比上回中秋家宴還多。而且我四姐也要過來。別人笑話我這國色天香園簡陋也就罷了,我就怕她們連鐘微也一起恥笑了。”
她昨日就在園子裏忙到快落匙, 事事倒都妥帖的,只是怕今天會有什麽變故。所以想早點過去。
江淩聽了,輕輕嘆了一口氣。錦魚是個隨性不過的人, 可對朋友的事比對自己都上心。
他索性坐過去, 伸手替錦魚撩開臉上蓬亂的長發, 俯下身來。
溫軟的觸感輕輕落在眼皮上, 錦魚正迷糊著, 猛地一驚, 頓時清醒了。
平日她起床時, 江淩已經去上了差。
今兒眼角還沒洗,邋遢的模樣, 怎麽能讓他親親呢!
她羞囧萬分,裹著銀紅被子, 圓滾滾地往床上一倒,頭像只鴕鳥般紮在軟枕之間,低聲咕噥道:“你做什麽呢!你做什麽呢!”
身上卻重重地被壓制住了,就聽得江淩在她耳邊低沉地笑了起來,還在她耳邊說了句混賬話,直把她羞窘得要鉆到床下去,小腳胡亂地踢了兩下,也不知道踢到了哪裏,江淩倒“哎喲哎喲”地叫了起來。
門外傳來豆綠緊張的聲音,問出了什麽事。
錦魚忙從枕裏擡頭,急道沒事,才要轉頭嗔怪江淩兩句,嘴還沒張口,就被激烈地噙住了,
這一折騰,等江淩出門,她起身收拾打扮完,坐上馬車,已經快到辰時。
等坐穩了,馬車跑起來,豆綠才閑閑地瞟著她,半笑不笑道:“姑娘今日看著真是特別的水靈。”
錦魚紅透了一張臉,目露兇光瞪著她。
可惜豆綠完全沒把她的威脅當回事,仍然一臉壞笑地瞅著她,道:“尤其是這雙嘴唇……怎麽像是有點兒腫!”
錦魚撲上去,雙手狠狠擰住了豆綠地臉頰,怒道:“再敢多一句嘴,下回就不帶你出門了!”
*
到了國色天香園,梅掌櫃在門口迎她進去,兩人一路巡視過去。
不想還沒走到繁花堂,只聽得淅淅瀝瀝,錦魚一仰臉,臉上吧嗒濕了幾點。
錦魚:……
天公不作美,誰也沒法子。
一場秋雨一場寒。
十一月底的天氣,她已經裏三層外三層地穿得極厚,才在外頭走了這半刻鐘,就覺得寒氣滲人。
這園子冬天本來也沒什麽可看之處。
可若是天氣晴朗,在林間走走,賞賞野趣,倒也有幾分意味。
可下起雨來,便只能縮在屋子裏了。
她不由眉頭緊鎖,想了片刻,道:“別處也不用看了,直接去繁花堂。”
又吩咐豆綠:“你帶上十個人,回府翻我的嫁妝,凡是能玩耍的東西,都搬了來。還有雨具,木屐,府裏有多少拿多少。”
豆綠急急帶著人走了。
所幸這雨雖一直下到了巳時,可卻沒下大,只這麽零星地滴滴點著,天上的彤雲越積越厚。
鐘微帶著人最先來了。
錦魚忙迎出繁花堂,卻見鐘哲也在。
鐘哲依舊穿得十分招搖輝煌,見了錦魚,談笑自若:“我妹妹今日可就交給你了。”
仿佛之前在國色天香園挨打的事從未發生過。
錦魚自然也只能當從未發生過,含笑點頭致意。
鐘哲目光在她臉上淡淡一掃,做揖告辭。
錦魚心虛地別開眼神,攜了鐘微的手往裏走,鐘微一邊走,一邊頓足怨道:“真是氣死人了。怎麽偏下了雨。我看這架勢,天光黑壓壓的,怕是要下大。所以我又從家臨時多帶了些雨具過來。”
錦魚笑道:“我這邊也是呢。多多益善就是了。只是讓他們標記清楚了。回頭好整理些。”
兩人說著進了堂內,錦魚忙又叫梅掌櫃:“看這天光怕是一時半會兒的亮堂不起來,把燈全點上吧。”
鐘微嘆息一聲,無可奈何。
轉頭見豆綠正指使著人在旁邊搬些箱子盒子,不由有些詫異,嗔怪道:“我跟你說了,這樣就很好。怎麽還在破費往裏添東西?”
錦魚一笑,拉著她走近,就見豆綠手裏正拿著一只紅木雕雙魚圖棋罐。
又見有婆子在搬棋桌,她不由拍掌笑道:“果然還是姐姐最聰明。咱們若是只能呆在屋裏,除了吃喝,倒可以玩些玩意兒。可還夠?不若我也叫他們家去取些來?”
錦魚見豆綠搬來的東西還真不少,便道:“什麽玩不得?擊鼓傳花,行酒令,作詩作畫聯對子,鬥花鬥草,圍棋雙陸格五,實在不濟,便在這屋裏踢毽子,終歸不會叫客人無事可做就是。”